蔚蓝天空的假象只维持了不到六个时辰。
当那片不起眼的乌云扩散至三分之一天幕时，规则层面的崩塌开始了。不是之前那种混乱无序的紊乱，而是某种更加彻底的东西——存在本身开始被否定。
第一个消失的是听雨轩。这座屹立了三千个纪元的茶楼，连同里面正在品茗的十七位茶客，在众目睽睽之下如同被橡皮擦抹去。没有声音，没有光影，没有能量波动，就那样凭空不见了，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完美的圆形空缺——连空间本身都消失了。
钱宝来手中的算盘珠突然化作飞灰。他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框架，声音发颤：听雨轩的资产…在账面上直接变成了乱码…
墨渊面前的十几个规则模型接连爆裂。无法解析！这种攻击方式根本不在规则体系内！他疯狂操作着控制台，就像在试图抓住流沙。
柳轻烟面前的光幕大片大片地暗下去。北三区、西七区、东南要塞…同时失去联系。不是通讯中断，是那些区域本身就不存在了。
石铁拎着战斧要往外冲，被林奇抬手拦住。
看清楚了再打。林奇指向窗外。
只见那片乌云笼罩的区域，一切都归于虚无。不是毁灭，而是彻底的“不存在”。没有残骸，没有痕迹，仿佛那些地方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这就是…规则之外的攻击？钱宝来声音干涩。
是规则的反面。林奇眼中鬼火微凝，他们不是在破坏规则，是在否定存在本身。
就在这时，墨渊突然指着其中一个爆裂的模型残骸：等等！还有微弱的信号！
在那些“不存在”的区域边缘，有些极其微弱的规则波动仍在坚持。是咱们发放的稳定器！虽然无法抵抗那种否定力量，但它们像锚点一样，保住了最后一点存在证明！
林奇转身走向控制台：把所有稳定器的频率同步，构筑防御网络。
可是能量不够！钱宝来急道，要覆盖整个体系，至少需要三个纪元的能量储备！
用这个。林奇从怀中取出那枚奇点核心——三十年前墨渊交给他的那块。把它接入能源中枢。
大人！墨渊惊呼，那是规则之海的坐标核心！如果耗尽…
那就耗尽。林奇将核心按进控制台的插槽，总比什么都不剩要好。
奇点核心亮起无法形容的光芒。通过遍布万界总公司的稳定器，一道微弱却坚韧的网络缓缓张开。它无法阻止那些“不存在”区域的扩张，但在网络覆盖的地方，那种否定力量的速度明显减缓了。
就像在退潮的海滩上筑起沙堡。墨渊喃喃道，虽然最终可能…
但至少现在还在。柳轻烟接话，她已经开始组织人员在防御网络后方建立第二道防线——由员工信念构筑的精神壁垒。
令人意外的是，当号召发出的瞬间，响应的人数远超预期。不仅黑岩城体系的员工，许多原本中立甚至敌对的势力都主动加入。
我们或许不喜欢新规则。一位刚刚加入的前敌对管事说，但更不喜欢被不存在。
石铁带着保安部队在防御网络最薄弱处巡逻。他们遭遇了第一次实体攻击——一些如同剪影般的生物。它们没有质量，没有能量特征，只是纯粹的“空无”。战斧劈过它们的身体，就像劈过空气，但被劈中的区域会短暂地恢复存在。
找到方法了！石铁大吼，用规则武器！它们怕被定义！
这个消息让士气大振。墨渊的研究小组连夜改造武器，柳轻烟组织人手在防御网络后方建立临时工厂，钱宝来则翻遍账本寻找任何可能利用的资源。
林奇站在总部的最高处，望着远方不断推进的“不存在”边界。防御网络如同风中的烛火，明灭不定。
他注意到，在那些被抹消的区域中心，有些深紫色的光点在闪烁。比之前看到的标记更加清晰，如同深渊中的眼睛。
布衣老者的通讯就在这时接入，他的影像闪烁不定，背景是即将被虚无吞噬的宫殿。
现在你明白了？那些猎犬…以规则为食。他的声音带着某种奇异的平静，新规则对它们而言，不过是新鲜的食物。
林奇沉默地看着他。
有个方法可以阻止它们。布衣老者的影像开始破碎，用创始者留下的钥匙…重启规则之源…让一切回到原点…
他的影像彻底消失前，林奇开口：然后呢？继续填报表？
没有回答。通讯另一端只剩下虚无。
夜幕降临时，防御网络已经收缩到原本三分之一的区域。但在这片区域内，每座城市都亮着灯火，每个生灵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加固着存在的证明。
一个孩子用蜡笔画下今天的蓝天——尽管画纸边缘正在卷曲消失。
一个老矿工抱着当年从黑岩城带来的安全帽沉睡——那帽子散发着微弱的规则光辉。
石铁的战斧砍卷了刃，就换用拳头——他发现连他的战斗意志都能暂时逼退那些剪影。
林奇走过这些坚守的岛屿，手中的长棍已经重新凝聚。不是用规则，而是用所有不愿消失的意志。
当又一片区域即将被虚无吞噬时，他举起长棍，不是砸向敌人，而是轻轻点在地面。
以林奇之名，承认此间存在。
微弱的光芒以他为中心扩散，与整个防御网络共鸣。那些推进的虚无边界，第一次停止了扩张。
深渊在凝视，但微光筑起的城墙上，站满了不愿消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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