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的平原被命名为启源之地。
这名字是钱宝来起的，据说是某个破产文明古籍里最能招财进宝的词汇。墨渊对此嗤之以鼻，认为应该叫规则实验场或者存在性温床，被柳轻烟以不利于团结为由否决。石铁觉得叫演武坪挺好，被全员无视。
林奇对名字没什么意见，他正对着新办公室的图纸发呆。
图纸是柳轻烟亲自设计的，融合了至少三百个不同文明的建筑精华，以及钱宝来见缝插针塞进去的七十二个风水聚财阵。主体建筑高九千九百九十九丈，取极数之意，顶端设计成可开合的穹顶，方便墨渊观测规则天象，底部则连接着七条跨界灵脉，保证能量供给永不枯竭。
太显眼了。林奇用金属手指敲了敲图纸上的主楼，容易挨揍。
钱宝来痛心疾首：大人！这可是咱们的门面！是信用的象征！是吸引投资的活广告！
墨渊补充：而且足够高，方便我往下扔…不是，是进行规则投射实验。
最后折中方案，主楼高度减半，但地基往下深挖了同等深度。钱宝来偷偷在挖掘合同里加了条款，地下部分改造成了巨型金库。
建设过程本身就是一场奇观。守夜人部队成了最好的工程队，他们挥舞着被规则加持过的工具，切割空间当砖石，牵引星光作灯盏。墨渊的研究小组负责解决技术难题，比如如何让不同位面的材料在同一个物理框架下和谐共存，以及如何防止钱宝来在承重墙里藏私房钱。
柳轻烟统筹全局，她的指挥所设在工地正中央，每天处理上万条物资申请和人员调度。石铁带着保安部在工地外围巡逻，驱逐那些被新生规则吸引来的、奇形怪状的虚空生物——它们现在成了守夜人加餐的主要来源。
林奇大部分时间都在工地闲逛。他不需要亲自动手，但只要他站在哪里，哪里的规则就会特别稳定，建筑材料融合速度能快上三成。工人们很快发现了这个秘密，总是想办法把他引到最难施工的区域。
这天他正站在即将封顶的主楼框架下，看着几个妖族工匠用尾巴卷着梁柱进行微调。钱宝来气喘吁吁跑过来，怀里抱着个不断震动的玉算盘。
大人！第一批外部投资到了！是之前中立派的几个股东，他们想入股新总部建设！
林奇头也没回：条件？
他们要百分之五的永久分红权，以及…钱宝来压低声音，希望您能帮他们稳定一下他们名下的位面规则，那些地方现在还有点…抽风。
告诉他们，林奇看着一根不太听话的星空梁被工匠一尾巴抽正了位置，入股欢迎，分红免谈。稳定规则可以，按次收费，费用你定。
钱宝来眼睛一亮：明白！保证让他们肉疼还不至于翻脸！
他掏出个小本子开始疯狂计算，嘴里念叨着创伤修复费、精神损失费、规则磨损费…
墨渊突然从某个脚手架后面探出头：大人！快来！我们发现了个好玩的东西！
林奇跟着他走到一片刚平整出来的空地。墨渊的研究员们正在围着一个不断变幻形状的土坑忙碌。坑底不时冒出七彩泡泡，每个泡泡破开时都会短暂形成一个小型规则领域——有时重力颠倒，有时时间变速，有时还会下起糖果雨。
这是规则活跃点！墨渊兴奋地手舞足蹈，新规则体系还不稳定，会自然形成这种能量喷发！如果能够控制…
就能改造成游乐园！钱宝来不知何时凑了过来，双眼放光，门票钱！周边费！泡泡内拍照额外收费！
墨渊气得直跺脚：这是珍贵的科研资源！
柳轻烟的声音从通讯符传来：墨渊组长，第三区能量管道需要校准。钱宝来主管，北侧商业街用地规划需要你确认。
两人互相瞪了一眼，悻悻离去。
林奇蹲在土坑边，看着一个泡泡破开变成小型植物园，又迅速消散。他伸手虚按，躁动的规则立刻温顺下来，土坑恢复了平静。
远处传来石铁训练新兵的呼喝声。这些新兵来自不同种族，训练方式也五花八门——人族练剑，妖族锻体，灵族修神，还有几个硅基生命在练习变形。石铁的教学方法简单粗暴：对打，往死里打，打不死就行。
有个年轻树妖被打得枝叶乱飞，委屈地抗议：教官！我是辅助型！
石铁瞪眼：在咱们这儿，不能打的辅助早被填进…早被淘汰了！
差点说漏嘴的教官心虚地往林奇这边瞟了一眼，发现上司正专心致志地…在玩泥巴。
林奇确实在玩泥巴。他抓起一把启源之地的黑色土壤，在手中揉捏。土壤在他指间流动，随着心意变换形状——先是变成个小房子，又变成把椅子，最后变成个歪歪扭扭的茶杯。
他低头看着这个丑茶杯，眼眶中的鬼火微微闪动。
原来创造比破坏难这么多。
夜幕降临时，主楼终于完成封顶。虽然没有完全建成，但基本的框架已经屹立在启源之地中央。楼顶的观星台还没装护栏，林奇独自站在边缘，望着这片初生的世界。
星光是他从归墟带回来的，月色是柳轻烟从某个破产月亮上廉价收购的，远处的山峦是石铁带着人从不同位面搬来的。这是个缝缝补补的世界，却充满着野蛮生长的活力。
钱宝来悄悄摸上来，递过一份清单：大人，这是本月各部门预算。
林奇扫了一眼，看到保安部申请购买十万吨训练用灵石，研发部要求拨款建造大型粒子对撞机，后勤部想要养殖会下金蛋的虚空母鸡…
批。他言简意赅。
钱宝来手一抖：全、全批？
不然呢？林奇转头看他，我们现在很穷？
钱宝来看着脚下这个正在不断增值的新世界，突然咧开嘴：好像…是不太穷。
那就花。林奇望向远方，钱不就是用来花的。
墨渊也爬了上来，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容：大人，给您看个好东西。
他掏出个巴掌大的装置，按下按钮。一道光幕展开，上面流动着复杂的规则代码。这是新研发的员工手册，每个领到手册的人，其认知都会潜移默化地认同新规则体系…
林奇抬手打断：不需要。
墨渊愣住：可是这样能更快建立秩序…
秩序不是洗脑洗出来的。林奇指了指远处灯火通明的工地，是他们自己选的路，自己建的城。
柳轻烟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大人，第一批民居已经分配完毕，要不要举行个仪式？
林奇摇头：让他们自己折腾。
他转身下楼，破斗篷在星月下划出慵懒的弧度。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人造阳光洒向启源之地时，所有人都看到了主楼顶端的变化——
不知被谁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刻上了一行大字：
上班摸鱼是基本权利。
下面还有行小字：当然，前提是活干完。
整个启源之地沉默了三秒，然后爆发出更大的喧闹。工匠们敲击材料的节奏轻快起来，研究员们讨论的声音高涨了几分，连石铁训练新兵时都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钱宝来痛心疾首地计算着刻字造成的资产贬值，墨渊在研究那些字迹里蕴含的奇妙规则，柳轻烟默默更新了员工守则。
林奇坐在还没装修好的办公室里，面前摆着那个丑丑的泥土茶杯。
窗外是个百废待兴的世界，是个充满无限可能的新起点。
他端起茶杯，对着窗外敬了敬。
为了不用逃亡的明天。
为了可以摸鱼的未来。
茶杯里空空如也，但他觉得滋味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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