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没有带林野走病理中心的正门。她领着他在迷宫般的内部通道里穿行，最终通过一道需要刷卡和密码的侧门，进入了一个地下停车场。一辆看似普通的黑色SUV停在角落，车膜颜色很深。
“上车。”苏晓拉开后座车门。
车内出乎意料地宽敞，内饰简洁而富有科技感。司机位坐着一个穿着同样简洁制服、面无表情的中年男子，他通过后视镜对苏晓微微点头，没有看林野一眼。
车辆平稳地驶出停车场，汇入午夜的车流。苏晓从储物格里取出一个眼罩递给林野。
“规矩。”她言简意赅地解释，“安全屋的位置是机密。”
林野默默地接过眼罩戴上。视觉被剥夺后，其他感官变得敏锐起来。他能感觉到车辆在不断地转弯、变速，似乎有意在绕行。耳边只有轮胎碾压路面的细微噪音和车内几乎不可闻的空调声。苏晓就坐在他旁边，他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残留的、淡淡的消毒水味，以及一种……类似于雨后青草般的、冷静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车辆终于停下。林野在苏晓的示意下摘下眼罩，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地下车库，周围停着不少车，但空无一人。他们乘坐一部需要苏晓虹膜验证的专用电梯，上升了大约十几层后，电梯门打开。
眼前是一个宽敞、灯火通明的大厅。风格极简，以银白和浅灰为主色调，空气循环系统发出低沉的嗡鸣。几个穿着类似制服的人员步履匆匆地走过，看到苏晓，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在林野身上短暂停留，带着审视，但并无太多意外。
这里不像电影里那种充满未来感的秘密基地，更像是一个高端科技公司的研发中心或者数据中心，只是气氛更加凝重和安静。
苏晓带着林野穿过大厅，走进一条走廊，两侧是一个个挂着编号牌的房间。最终，他们停在一个标着【评估室-07】的房间前。
“在这里等着，负责人会来见你。记住我说的话。”苏晓最后叮嘱了一句，刷开门，示意林野进去，然后便关上了门，并没有跟进来。
评估室不大，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面看起来像是单向玻璃的墙壁。林野独自坐在房间里，感觉像是等待被审讯的犯人。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苏晓的警告，对即将到来的“负责人”充满了戒备。
大约十分钟后，门开了。
走进来的是一位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气质沉稳干练的女性。她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西装套裙，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眼神锐利而充满智慧。她手里拿着一个轻薄如纸的电子平板。
“林野先生，你好。我是守序者联盟驻本市的负责人，你可以叫我‘唐主任’。”她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她在林野对面坐下，将平板放在桌上。
“唐主任。”林野有些拘谨地点头。
“不必紧张。苏晓法医已经简单汇报了你的情况。”唐主任开门见山，“首先，欢迎你来到守序者联盟。我们的宗旨，是保护像你这样的觉醒者，维护两个世界的平衡，避免因异能失控或滥用造成社会恐慌和灾难。”
她操作了一下平板，桌面上方立刻投射出一幅清晰的全息影像，展示出一个复杂的树状结构图。
“关于异能本身，老顾先生可能已经向你介绍过一些基础。我们将其系统化地划分为三大类：感知类、操控类和强化类。每一大类下又有诸多细分支系。”唐主任指向图表，“根据苏晓的初步观察和你的自述，你的能力‘记忆编织’，属于操控类中极为特殊和高级的分支——心智干涉系。”
图表上，“心智干涉系”的节点亮起，下面延伸出几个分支，其中一个标注着“记忆操作（稀有）”，旁边还有一个灰色的、打着问号的节点，标注着“织梦者（传说）”。
林野看着那个“织梦者”，心中一动，想起了老顾提过的“记忆幻境”。
“异能并非没有代价。”唐主任话锋一转，影像切换成一个模拟人体能量流动的示意图，“我们将其称之为‘精神力消耗’。过度使用，会导致精神衰竭，具体症状包括但不限于：剧烈头痛、短期或长期记忆缺失、意识混乱，乃至……脑死亡。”
示意图上，代表精神力的蓝色光点迅速黯淡消失，最终大脑区域变成一片危险的红色。林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想起那不受控制的鼻血。
“为了评估和管理风险，联盟对异能者进行了等级划分，从低到高，大致为F、E、d、c、b、A、S七个等级。这并非单纯的力量强弱，而是综合了能力潜力、控制精度、精神力容量和稳定性等多方面因素。”唐主任看向林野，“初步评估，你的能力潜力极高，但当前控制力极不稳定，精神力容量未知，综合评定暂定为——E级，高风险观察对象。”
E级？高风险？林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不得不承认，这个评价很中肯。
“作为E级成员，在证明你的价值和稳定性之前，你的活动将受到一定限制。需要定期接受心理和能力评估，执行任务需有高等级成员陪同，并且……”唐主任的目光透过镜片，显得格外深邃，“你需要佩戴监控装置。”
她从桌子下方拿出一个看起来像是运动手环的黑色设备，推到林野面前。“这是‘精神波动监测仪’，它会实时监测你的精神力水平和异常波动。正常情况下，它只是记录。一旦检测到你的精神力濒临危险阈值，或者未经授权在非安全区使用能力，它会发出警报，并在必要时……释放微电流进行强制镇静。”
林野看着那个手环，感觉它像是一个精致的电子镣铐。接受它，意味着自由受到限制；不接受，可能立刻就会被视为不稳定因素，甚至被驱逐。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伸手，将手环戴在了左手手腕上。冰凉的触感紧贴皮肤，提醒着他所处的境地。
唐主任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神色。“很好。接下来，是关于你自身的一个重要信息。”她在平板上点了几下，调出一份加密档案，标题是【零号事件 - 绝密】。
“根据我们的初步核查，你的童年，与二十年前发生在本市的那起重大异能事件——‘零号事件’，存在高度关联。”
全息影像上出现了一些模糊的老照片和资料片段：一座被奇异白光笼罩的城市区域（打了厚厚的马赛克），混乱的人群，以及一份人员名单，其中一个名字被高亮标出——正是林野已故母亲的名字，后面标注着“事件亲历者，记忆受损”。
林野的心脏猛地一跳！他记得母亲生前偶尔会流露出对某些事情的恐惧和记忆模糊，但他从未深究……
“零号事件导致近十万人出现不同程度的记忆缺失或混乱，其真相被严格封锁。我们相信，你的异能觉醒，并非偶然，很可能与你的血脉，以及那起事件的遗留影响有关。”唐主任关闭了影像，目光严肃地看着林野，“这既是你的宿命，也可能成为你未来寻找真相、掌控自身力量的钥匙。”
信息量巨大，让林野一时难以消化。他的能力，他的过去，竟然都与这起神秘的事件纠缠在一起？
“好了，今天的初步接触就到这里。”唐主任站起身，“苏晓会带你去临时宿舍。好好休息，熟悉环境。明天，你会接受更详细的能力测试。记住，联盟为你提供庇护和资源，同时也需要你的配合与贡献。希望你能尽快适应这里的规则。”
她说完，便拿着平板离开了评估室。
片刻后，苏晓推门进来。她看了一眼林野手腕上的监测仪，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淡淡道：“走吧，带你去住的地方。”
走在安静的走廊里，林野忍不住问道：“唐主任……可信吗？”
苏晓脚步未停，侧脸在走廊冰冷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在这里，可信与否，取决于你的价值和行为是否符合‘秩序’。至于唐主任……”她顿了顿，声音压低，“她是规则的维护者，绝对的理性。只要你在规则内，她就是最可靠的屏障。一旦越界……”
她没有说下去，但林野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被带入一个简洁的单人宿舍，有独立的卫浴。苏晓交代了食堂和活动区的位置后，便准备离开。
“苏晓，”林野叫住她，真诚地说，“谢谢你。”
苏晓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依旧冷静：“不用谢我。带你回来，是任务，也是基于你对‘秩序’潜在价值的评估。好好休息，明天……不会轻松。”
门被轻轻关上。
林野独自站在陌生的房间里，手腕上的监测仪传来存在感。他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外面是城市的夜景，璀璨，却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强化玻璃。
守序者联盟，规则，监控，等级，还有与“零号事件”的关联……大量的信息冲击着他的大脑。
他不再是那个只需要担心KpI的社畜了。他踏入了一个充满规则、危险与秘密的新世界。而在这里，活下去并找到答案的前提，是学会在规则的钢丝上行走。
前方等待他的，是福是祸？他无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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