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蒙蒙亮,桃源村的废墟上便响起了沉闷而单调的声响。
孙芷君带来的十几个族人,正埋头在荒地上劳作。
他们手中的工具,是这个时代最常见的简陋木器和石器。
用火燎烤过的硬木棍,一次只能在板结的土地上戳出一个浅坑。
磨尖的石片绑在木棍上,奋力刨下,也只能带起一小捧浮土,效率低得令人绝望。
男人们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挂满了汗珠,背脊在清晨的凉风中蒸腾出淡淡的白气。每一次发力,肌肉都虬结贲张,青筋暴起,可一整天下来,开垦出的土地也不过巴掌大小。
孙芷君站在田埂上,秀气的眉头紧紧蹙着。
她的目光掠过族人们疲惫的身影,最终落在了远处那几间勉强修葺好的茅屋上。
赵沐笙给的肉干已经快要见底了。
这点存粮,对于十几张嗷嗷待哺的嘴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那片广袤的荒地里。
可绝望,也同样来自于这片荒地。
照这个速度下去,不等他们开垦出足够的田地,所有人就得先活活饿死。
“郎君他……到底有什么办法?”
孙芷君喃喃自语,那双明亮的眼眸里,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迷茫和焦虑。
她选择相信那个男人,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与这个乱世格格不入的从容与镇定。
可这份镇定,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还能维持多久?
就在这时,赵沐笙从屋里走了出来。
他身后,跟着那个寸步不离的白发少女阿萤。
赵沐笙的目光扫过田地里挥汗如雨的众人,看着他们事倍功半的劳作,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拍了拍手,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都停一下。”
劳作的众人动作一滞,纷纷抬起头,用带着疑惑的眼神望向他。
一个年长的老农,喘着粗气直起腰,用布满老茧的手擦了把汗,瓮声瓮气地说道:“郎君,这地不抓紧垦,误了农时,咱们都得饿肚子。”
他的话,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
赵沐笙没有反驳,只是走到众人面前,将一张兽皮卷在地上铺开。
“我知道大家很累,效率也不高。”
他蹲下身,用一截木炭在兽皮上勾勒着。
“从今天起,我们不用那些笨家伙了。我们来造一个新东西。”
众人好奇地围了上来。
只见那兽皮上,出现了一个极其古怪的图形。
它由许多弯曲的线条和奇怪的部件构成,整体看去,像是一头俯首的怪牛,又像是一只展翅的巨鸟,充满了不协调的、扭曲的美感。
“这是……”孙芷君也凑了过来,她识得几个字,却完全看不懂这图上的东西。
“此物,我称之为‘曲辕犁’。”
赵沐笙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
“只要能将它造出来,一人一牛,一日可开垦数亩地。效率,是现在的十倍以上!”
“十倍?!”
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紧接着,便是无法抑制的议论和质疑。
“这怎么可能?就凭这个奇形怪状的玩意儿?”
“老汉我种了一辈子地,犁都是直来直去的,哪有这种弯弯绕绕的?这能好使?”
“怕不是郎君想省力气,想疯魔了吧?”
刚才说话的那个老农,更是指着图纸上一个弯曲的部件,连连摇头。
“郎君,这犁辕若是弯的,如何受力?怕不是一进土里,就得当场折断!”
他的话极具说服力,立刻引来一片附和之声。
这些都是祖祖辈辈和土地打交道的庄稼人,他们的经验,就是这个时代的“科学”。
而赵沐笙图纸上的东西,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孙芷君的心也沉了下去,她虽然不懂农活,但也听得出老农的话在理。她的嘴唇动了动,想劝说赵沐笙不要如此异想天开,但当她看到赵沐笙的眼神时,却把话咽了回去。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平静,深邃,带着洞悉一切的智慧。
面对所有人的质疑,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仿佛他不是在描绘一个幻想,而是在陈述一个早已被验证过无数次的事实。
“解释无用。”
赵沐笙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炭灰。
“事实会证明一切。”
他不再废话,开始直接下达指令。
“孙芷君!”
“在!”孙芷君一个激灵,立刻应声。
“你负责统筹,将所有人分成三组。一组,由你带领,去林中砍伐坚硬的木材,尺寸和形状,我会告诉你。”
“第二组,交给王老丈,”他看向刚才那个质疑他的老农,“您经验丰富,负责带领族中的妇孺,收集坚韧的藤条,剥皮、浸水、晾晒,我们需要大量的绳索。”
“第三组,跟我来。”
他的安排条理清晰,分工明确,自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原本还在议论纷纷的众人,一时间竟被他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就想听从安排。
赵沐笙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他看向了阿萤。
少女从始至终都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仿佛外界的一切嘈杂都与她无关。
她的世界里,只有赵沐笙。
赵沐笙对她笑了笑,没有给她分配任何任务。
因为他知道,她有她自己的任务。
果然,当赵沐笙带着几个年轻人开始测量、画线时,一个胆子大的汉子忍不住凑上前来,还想再劝几句。
他刚靠近赵沐笙三步之内,一股刺骨的寒意便笼罩了他。
他下意识地抬头,正对上阿萤那双冰冷的眸子。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没有警告,也没有杀意,只是一种纯粹的、漠然的注视。
就好像在看一块石头,一只蚂蚁。
或者,一个死人。
那汉子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后面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退了回去。
自此,再无人敢靠近赵沐笙周身三步之内。
阿萤就像一尊最忠诚的、也是最致命的守护神,为她的主人隔绝了外界一切的干扰。
有了孙芷君这个精明的“项目经理”负责调度,又有了阿萤这尊“门神”镇场,整个桃源村,变成了一个纪律严明的大工地。
“咔嚓,咔嚓……”
伐木声在林间响起。
赵沐笙亲自挑选木材,并用匕首在树干上刻下精确的标记。
他需要的不是普通的直木,而是天然带有弧度的树杈和弯曲的树干。
这在村民们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的行为。
好好的直木不用,非要找这些歪瓜裂枣?
但赵沐笙的指令不容置疑。
在他的指导下,一个个看似毫无用处、奇形怪状的木料被砍伐下来,运回村子。
接着,便是更加精细的削制工作。
赵沐笙拿着那柄系统出品的漆黑匕首,亲自操刀。
匕首的锋利程度超乎想象,削切坚硬的橡木,如同热刀切黄油。
“这个部件,叫犁辕,它的弧度,决定了整架犁的受力方向和稳定性。”
“这个,是犁壁,看到这个曲面了吗?它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在前进时,能顺利地将翻起的泥土推向一侧,减少阻力。”
“还有这个,叫犁评,上面要打一排孔。它可以调节犁铧入土的深浅,适应不同的土质。”
赵沐笙一边制作,一边用最简单直白的语言,向身边负责打下手的几个年轻人解释着。
他们听得云里雾里,但看着赵沐笙手中那一个个精准成型、带着流畅曲线的零件,眼神中的怀疑,正一点点被好奇与敬畏所取代。
他们从未想过,一个农具,竟然蕴含着如此多的门道。
这已经不是“木匠活”了,这简直是一门“学问”!
两天后。
当所有的木制零件都按照图纸的要求制作完成,摆放在空地上时,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围了过来。
犁辕、犁底、犁壁、犁箭、犁评、犁梢……
十几个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零件,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们单独看,每一个都那么奇怪。
可当赵沐笙拿起它们,开始组装时,奇迹发生了。
榫卯结构,精准契合。
弯曲的犁辕,与犁底完美连接。
弧形的犁壁,严丝合缝地嵌入犁底。
长短不一的犁梢,构成了方便操控的扶手。
在众人越来越震惊的目光中,一架完整的、拥有着流畅线条和奇特造型的木犁,如同艺术品般,渐渐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它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耕牛,充满了力量感与一种说不出的和谐。
“天……天呐!竟然真的拼起来了!”
“这……这就是郎君说的‘曲辕犁’?”
人群中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惊叹。
老农王老丈更是走上前,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那光滑的犁辕,又摸了摸那圆润的犁壁,浑浊的老眼里,写满了震撼与不敢置信。
他一辈子的经验,在眼前这个“曲辕犁”面前,被冲击得粉碎。
然而,赵沐笙却摇了摇头。
“还差最关键的一步。”
他指着犁的最前端,那个用来破开土壤的位置。
“这里,需要一个坚硬、锋利的犁头。木头的,一天就得磨坏。”
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啊,犁头。那是犁的牙齿。
没有好的牙齿,再好的身板也咬不动坚硬的土地。
可在这乱世,铁,比粮食还要珍贵。
他们这些流民,身上连一枚铁钉都找不到。
就在众人陷入新的绝望时,赵沐笙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目瞪口呆的决定。
他解下腰间那柄通体漆黑、寒光闪闪的匕首。
这柄匕首的珍贵,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它削木如泥,是赵沐笙防身的利器,也是他身份的象征。在很多人看来,这柄神兵的价值,甚至超过了他们的性命。
“郎君,您这是……”孙芷君脸色一变,隐约猜到了什么。
赵沐笙没有回答。
他用石头垒砌了一个简易的熔炉,架起篝火,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将那柄完美的匕首,送入了熊熊燃烧的火焰之中。
“不要!”
“郎君,使不得啊!”
几个年轻人惊呼出声,想要阻止。
这是神兵啊!怎么能把它融了,去造一个农具的零件?
这简直是暴殄天物!
阿萤的眼神也骤然一凝,握着剑柄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她能感觉到那柄匕首的不凡。
但她看到赵沐笙平静而坚决的侧脸时,收紧的手指,又缓缓松开了。
只要是他想做的,那就一定是对的。
火焰舔舐着漆黑的匕身,很快,那坚不可摧的金属开始泛红,变软,最终化作一滩亮红色的铁水。
赵沐笙用早就准备好的模具,将铁水小心翼翼地倒入其中。
“滋啦——”
青烟升腾。
冷却,开模。
一枚造型完美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V形犁头,出现在众人眼前。
赵沐笙拿起它,精准地安装在曲辕犁的最前端。
当最后一道工序完成。
这架融合了汉代智慧与现代知识,又用一柄神兵利器献祭了“牙齿”的曲辕犁,终于完整地,降生于世。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三国:开局种田,捡的白毛丫头竟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