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嚎声像淬了冰的针，刺破了山村的宁静。秦风脸色骤变，猛地抄起墙角的长刀：“是狼群！它们怎么会突然聚集过来？”
阿菀扶着墙站起身，后背的伤在刚才的紧张中又隐隐作痛。她透过窗缝往外看，只见暮色渐沉的山林边缘，十几双绿油油的眼睛在暗处闪烁，此起彼伏的狼嚎声让人头皮发麻。
“它们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引来的。”阿菀想起刚才衙役搜查的动静，“会不会是……那些官差？”
秦风皱眉点头：“很有可能。他们没找到人，就想用狼群逼我们出来。这些畜生被饿疯了，一旦闯进来，我们谁也活不了。”
他说着，迅速将桌上的油灯吹灭，房间顿时陷入黑暗。“你躲到门后，别出声。我去引开它们。”
“不行！”阿菀拉住他的衣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狼群太多，你一个人对付不了。我们一起想办法。”
秦风回头看她，月光透过窗缝落在她脸上，映出她额角未褪的血迹和眼底的倔强。他愣了一下，随即握紧长刀：“好。等会儿我开门冲出，你趁机从后窗跳出去，往东边的断崖跑。那里地势险要，狼群不敢轻易靠近。”
“那你呢？”
“我引开它们，随后就到。”秦风的声音不容置疑，他从墙角拖过一根粗壮的木棍塞给阿菀，“拿着这个防身，记住，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回头。”
阿菀咬着唇，接过木棍。她知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只能点了点头。
秦风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房门。冷风裹挟着狼的腥臊味灌进来，几只蹲在门口的野狼立刻龇出獠牙，发出威胁的低吼。
“畜生们，来追爷爷！”秦风大喝一声，挥刀砍向离得最近的一头狼。长刀划破夜空，带起一道寒光，那头狼惨叫一声，被砍中前腿，踉跄着后退。
其余的狼被激怒了，纷纷扑向秦风。秦风身手矫健，长刀挥舞得密不透风，一时间竟没人能靠近他。他且战且退，故意将狼群引向西边的密林。
阿菀趁着这个空档，迅速跑到后窗，用力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窗外是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再往前就是陡峭的山坡。
她回头望了一眼秦风的方向，只能看到刀光与狼影在暮色中交织，隐约传来狼的哀嚎和秦风的喝声。她的心揪成一团，却还是咬紧牙关，翻身跳出窗外，沿着山坡往东边的断崖跑去。
灌木丛的枝条刮擦着她的皮肤，带来一阵阵刺痛。她不敢停，也不敢回头，只能凭着记忆中的方向拼命奔跑。后背的伤口彻底裂开了，血顺着衣摆滴落，在地上留下一串模糊的血痕。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看到了断崖。断崖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风声呜咽，像是有无数冤魂在哭泣。
她刚想喘口气，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
阿菀猛地回头，看到秦风浑身是血地跑了过来，他的左臂被咬伤了，伤口深可见骨，脸色苍白如纸。
“你怎么样？”阿菀冲过去扶住他。
“没事……”秦风摆了摆手，靠在崖边的一棵松树上，大口喘着气，“狼群被我暂时引开了，但它们很快就会追过来。我们必须尽快下去。”
“下去？”阿菀看着深不见底的峡谷，“怎么下？”
秦风指了指崖壁上垂下的一条粗藤：“顺着这个下去。下面有个山洞，暂时可以藏身。”
阿菀看着那条摇摇欲坠的粗藤，又看了看秦风流血的手臂，咬了咬牙：“我先下去，你跟上。”
“不行。”秦风按住她的肩膀，“你伤得比我重，我先下去稳住藤条，你再下来。”
他不由分说，抓住粗藤，利落地往下爬。崖壁陡峭湿滑，他每爬一步，手臂的伤口就会被牵扯，血滴不断落在岩石上。
阿菀站在崖边，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闷又疼。这个萍水相逢的猎户，竟然一次次舍命护着她，仅仅因为她是“靖王要保护的人”吗？
“可以下来了！”秦风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阿菀回过神，深吸一口气，抓住粗藤，小心翼翼地往下爬。藤条很滑，她好几次差点脱手，幸好秦风在下面不断提醒她落脚的位置。
爬到一半时，她的手臂突然一软，身体猛地往下坠。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抓紧藤条，手心被磨得火辣辣地疼。
“别怕！我在这儿！”秦风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他腾出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脚。
阿菀定了定神，在他的帮助下，终于爬到了谷底。
谷底果然有一个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着，很隐蔽。秦风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山洞里顿时亮了起来。
山洞不大，但很干燥，角落里堆着一些枯枝，显然是秦风早就准备好的。
“先处理一下伤口。”秦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阿菀，“这是金疮药，你先敷上。”
阿菀接过药瓶，却没有先给自己上药，而是走到秦风身边，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左臂：“我先帮你处理。”
秦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也好。”
阿菀小心翼翼地撕开他染血的衣袖，伤口比她想象的更严重，血肉外翻，还残留着狼牙的齿痕。她拿出干净的布条，蘸了些随身携带的水，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
秦风疼得浑身一颤，却没有出声，只是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火光跳跃，映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竟让她额角的疤痕也柔和了几分。
“你为什么要帮我？”阿菀一边敷药，一边低声问。
秦风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因为靖王殿下说，你手里的东西，关系到天下苍生。”
“只是因为这个？”阿菀抬头看他。
秦风迎上她的目光，眼神坦诚：“也因为……我见过太多像你一样的人，被李嵩那样的奸臣迫害，家破人亡。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阿菀能感觉到，他说的是真心话。
“你以前……是什么人？”阿菀好奇地问。他的身手不像普通猎户，眼神里的沧桑也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
秦风的目光暗了下去，望着洞外的黑暗：“以前……我是个军人。我的队伍，全被李嵩设计害死了。”
阿菀的心猛地一沉，没有再问下去。她能想象到那是怎样的惨烈。
处理完伤口，两人坐在火堆旁，一时无话。洞外传来狼群的嚎叫，却不敢靠近断崖，渐渐远去了。
“等天亮了，我们就去柳家村。”秦风打破沉默，“那里离这里不远，只有半天的路程。”
阿菀点了点头：“不知道我娘怎么样了。”她心里充满了担忧，李嵩的人会不会已经找到了柳家村？
“别担心。”秦风看出了她的焦虑，“靖王殿下已经派人去保护你娘了，应该不会有事。”
阿菀稍稍放心，靠在岩壁上，闭上眼睛休息。连日来的奔波和伤痛让她疲惫不堪，很快就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入宫前的那个夏天，娘坐在院子里给她梳辫子，阳光暖洋洋的，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气。娘说：“阿菀，娘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她哭着摇头，说不苦，只要能和娘在一起，什么都不苦。
可就在这时，兰答应突然出现了，手里拿着那把沾血的剪刀，一步步朝她们走来，笑着说：“你们谁也跑不了……”
“娘！”阿菀惊呼一声，猛地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
秦风立刻凑过来：“怎么了？做噩梦了？”
阿菀喘着气，点了点头，心脏还在剧烈跳动。
“别怕，只是梦。”秦风递给她一块干粮，“吃点东西，定定神。”
阿菀接过干粮，却没胃口吃。她看着洞外渐渐亮起的天色，心里充满了不安。她总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天亮后，两人简单吃了些干粮，就出发前往柳家村。秦风的手臂还在隐隐作痛，但他依旧走在前面开路，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柳家村坐落在山脚下，是个宁静的小村庄。村口有几棵高大的柳树，随风摇曳，像在欢迎远方的客人。
阿菀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既期待又紧张。她加快脚步，朝着记忆中娘住的那间小院跑去。
小院的门虚掩着，阿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轻轻推开门，院子里静悄悄的，晾晒的衣服还挂在绳子上，看起来一切如常。
“娘？”她试探着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她冲进屋里，屋里也空荡荡的，桌椅摆放整齐，灶台上还温着一锅粥，显然是刚做好不久，人却不见了。
“娘！娘！”阿菀的声音带着哭腔，在屋里四处寻找，却没有任何线索。
秦风走进来，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眉头紧锁：“不对劲。你娘应该是被人强行带走的，但走得很匆忙，没有挣扎的痕迹。”
阿菀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她看到桌角压着一张纸条，颤抖着拿起来。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是娘熟悉的笔迹：“阿菀，去寻‘月升于坎’之地，娘等你。”
“月升于坎”？
阿菀愣住了，这不是舆图上的那句话吗？娘怎么会知道？
难道娘早就知道遗诏的事？甚至……比她和宸妃知道的更多？
“这是什么意思？”秦风凑过来问。
阿菀把舆图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眉头紧锁：“我娘肯定是被李嵩的人抓走了，他们想用我娘逼我交出遗诏。可她为什么要让我去寻‘月升于坎’之地？”
秦风沉思片刻：“或许……你娘知道遗诏的具体位置，甚至知道怎么取出遗诏。她留下这句话，是想让你先找到遗诏，再去救她。”
阿菀点了点头，这似乎是唯一的解释。她握紧手里的纸条，眼神变得坚定：“我要去御书房。”
“不行！”秦风立刻反对，“御书房守卫森严，你现在回去，无异于自投罗网。而且，我们还不知道‘月升于坎’具体指的是什么时候。”
“可我娘在他们手里！”阿菀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能不管她！”
“我知道你着急，但我们必须冷静。”秦风看着她，“李嵩抓你娘，就是为了引你回去。我们不能中了他的圈套。”
阿菀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秦风说得对，她不能冲动。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秦风想了想：“我们先回城里，找靖王殿下商量。他或许知道‘月升于坎’的意思，也能想办法查到你娘的下落。”
阿菀点了点头，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两人离开了柳家村，朝着城里的方向走去。
路上，阿菀一直紧紧攥着那张纸条，娘的字迹仿佛带着温度，支撑着她走下去。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但她知道，她必须坚强，必须找到遗诏，救出娘，为那些死去的人讨回公道。
走到半路，秦风突然停下脚步，警惕地望向远处的一片树林：“有人跟踪我们。”
阿菀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是李嵩的人？”
“不像。”秦风皱着眉，“他们的脚步很轻，像是……宫里的人。”
宫里的人？是皇上的人？还是宸妃派来的？
就在这时，树林里走出一个人影，穿着一身灰色的太监服，正是李总管！
阿菀和秦风都愣住了。李总管怎么会在这里？
李总管走到他们面前，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反而带着一丝复杂的神情：“阿菀姑娘，秦风护卫，皇上有请。”
皇上？
阿菀和秦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愕。
皇上为什么会突然召见他们？他知道遗诏的事吗？
李总管看着他们犹豫的样子，又道：“皇上说，他知道苏婉姑娘的下落，也知道‘月升于坎’的意思。你们若是想救苏婉姑娘，就跟我走。”
阿菀的心猛地一跳。皇上知道娘的下落？还知道“月升于坎”？
她看向秦风，秦风眼神凝重，点了点头：“去看看。”
不管这是不是陷阱，他们都必须去。
阿菀握紧怀里的银锁，跟着李总管，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一个更大的旋涡。而那个看似高高在上、不问世事的皇上，才是这盘棋局中最神秘的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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