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杯已空,残留的褐色印记在杯底凝结。
路明非和陈超坐在窗边,午后的阳光将影子拉长。
陈超敏锐地感觉到路明非自从拿到那个信封后,心神就始终有一部分被紧紧锁在里面,那是一种混合着渴望、恐惧和巨大空白的沉重感。
“明非,”
陈超的声音温和地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面向路明非的方向,那只完好的右眼仿佛能感受到对方内心的波澜
“那个信封……你父母的信,不想看看吗?” 他没有催促,只是带着理解和鼓励,“也许……里面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路明非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他放在外套内侧口袋的手,隔着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封信的轮廓。
看?他当然想!这封信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也像烙铁一样灼烧着他。
十几年的空白,父母模糊的面容,卡塞尔的谜团……答案可能就在里面。
但他害怕,害怕看到冰冷的诀别,害怕看到自己无法承受的真相,害怕这唯一的联系只是徒增痛苦。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指尖。
陈超的询问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他心底那把沉重的锁。
“……嗯。”
路明非的声音低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巨大的决心,手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缓慢地、极其珍重地从内袋里取出了那个陈旧的牛皮纸信封。
火漆封印已经被古德里安教授拆开过。
路明非的指尖触碰到那粗糙的纸面,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期待与恐惧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
他小心翼翼地沿着封口,将里面的东西抽了出来。
首先滑落出来的,是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
路明非的目光瞬间凝固在照片上,呼吸骤然停止。
照片上是一对年轻的男女。
男人穿着卡塞尔学院标志性的墨绿色校服外套,身姿挺拔,笑容爽朗阳光,眼神里透着飞扬的神采,眉宇间依稀能看出与路明非的几分相似,但更加英气逼人。
女人依偎在男人身边,穿着同款的校服裙装,长发如瀑,笑容温婉动人,眼神清澈明亮,充满了知性的美丽,她的五官轮廓柔和,与路明非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温柔影子瞬间重合!
爸爸……妈妈……
路明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十几年了!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他们的样子!不再是叔叔婶婶口中语焉不详的描述,不再是模糊褪色的旧照,而是活生生的、带着青春气息和幸福笑容的父母!那笑容如此真实,如此温暖,仿佛能穿透时光的尘埃,灼痛了他的眼睛。
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涩猛地冲上鼻腔,视线瞬间变得模糊。
他死死地盯着照片,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这唯一的影像烙印进灵魂深处。
陈超虽然看不见,但他清晰地听到了路明非骤然变得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感受到了那股弥漫开来的巨大悲伤和渴望。
他静静地坐着,没有出声打扰,只是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握紧了。
路明非强忍着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颤抖着手,拿起照片下方折叠的信纸。
信纸是那种老式的带横线的稿纸,字迹是娟秀流畅的钢笔字,属于他的母亲,乔薇尼。
他展开信纸,目光贪婪地、一字一句地读了下去
亲爱的昂热校长:
很久没有联系,希望您的身体和以前一样好。
我们应该还有很长时间不会见面,最近的研究很紧张,我们没法轻易离开,听说您那里有了新品,请一定留住您的红茶,等我们回去品尝。
我的孩子路明非已经年满十八岁,他是个聪明的孩子,时间过得真快,仿佛昨天他还在襁褓中对我们笑,转眼间,他已经要独自面对这个复杂而危险的舞台了。
也许成绩不那么好,但是我们都相信他会在学术上有所作为,所以如果可能,请卡塞尔学院在接收他入学的事情上提供帮助。
不能亲口对他说,只好请您代我转达,说爸爸和妈妈爱他。
您诚挚的, 乔薇尼
信很短。
路明非却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读完。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进他的心里,带来尖锐而绵长的痛楚。
亲爱的昂热校长…… 他的父母,和卡塞尔的校长如此熟稔?熟稔到可以托付儿子? 研究很紧张……没法离开……这就是他们十几年杳无音信的理由?一个“研究”?比亲生儿子更重要?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相信他会在学术上有所作为……多么……官方的评价?带着一丝距离感的期许?他们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
一股被欺骗、被轻视的屈辱感混杂着巨大的失望涌上心头。
不能亲口对他说……爸爸和妈妈爱他……最后这一句,像一把淬了蜜糖又沾满毒液的匕首,狠狠刺入路明非最柔软的地方。
爱他?
爱他为什么丢下他?爱他为什么十几年不闻不问?爱他为什么只留下一封写给别人的信,让一个陌生的校长来转达?!
“呵……”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带着哭腔的冷笑从路明非喉咙里溢出。
他拿着信纸的手剧烈地颤抖着,纸张发出哗啦的声响。
泪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泛黄的纸面上,迅速洇开模糊了那娟秀的字迹。
“爱……爱我?”
他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看向陈超,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质问
“他们……他们知道什么是爱吗?!十几年!杳无音信!然后……然后留下一封信,告诉一个外人……说他们爱我?!”
他猛地抓住陈超放在桌面上的手臂,力道大得让陈超微微吃痛,但他没有挣脱。
“超哥!你告诉我!” 路明非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和巨大的委屈
“他们要是爱我……怎么会这样?!把我丢给叔叔婶婶……自己跑去搞什么见鬼的研究!连一句话……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现在……现在让一个校长告诉我……他们爱我?!这算什么?!这到底算什么啊?!”
路明非的情绪彻底失控了。
父母的清晰影像带来的短暂温暖,被信中那冰冷而充满距离感的内容彻底击碎。
巨大的失落、积压多年的委屈、以及……对那轻飘飘一句“爱他”的无法理解和愤怒……所有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将他彻底淹没。
他像一个被遗弃在荒野、终于找到家却发现家已冰冷的孩子,在挚友面前,第一次卸下了所有的伪装,失声痛哭。
那哭声压抑而绝望,肩膀剧烈地抽动着。
陈超被路明非这突如其来的崩溃和手中传递来的巨大悲痛深深震撼了。
他看不见信的内容,但路明非话语中那刻骨的痛苦、那被遗弃的委屈、那对“爱”的质疑和控诉,像重锤一样敲击着他的心。
他反手用力握住路明非冰冷颤抖的手,另一只手摸索着,越过桌面,轻轻拍在路明非剧烈起伏的背上。
“明非……明非……”
陈超的声音带着心疼和一种无措的安慰,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受到朋友此刻正在经历着怎样剧烈的、源自血脉根源的剧痛
“哭出来……哭出来就好……”
咖啡厅里轻柔的音乐似乎也停滞了。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却再也照不进路明非此刻被巨大阴霾笼罩的世界。
那张父母的合照静静地躺在桌上,笑容依旧温暖灿烂,与信纸上被泪水打湿的冰冷字句,形成了最残忍的对比。
路明非紧紧抓着陈超的手,像是抓着风暴中唯一的锚点,将脸埋在臂弯里,压抑的哭声在安静的角落里显得格外清晰和沉重。
那封来自父母的信,没有带来慰藉,反而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底积压了十八年的、名为“被遗弃”的潘多拉魔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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