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洁员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女人,带着一身消毒水的味道和高效的麻木感。
她提着水桶和拖把进来时,只是漠然地扫了一眼屋内的混乱和站在角落、抱着娃娃的小女孩,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或疑问,仿佛对这种场景早已司空见惯。
在金钱(多克支付了远超市场价的高昂费用)的驱动下,她动作麻利得惊人。
吸尘器的轰鸣声暂时打破了公寓里令人窒息的寂静,接着是水声、擦拭声、以及垃圾被清扫装袋的窸窣声。
多克紧绷着神经,站在艾米丽旁边,像一尊守护神(或者说监视者),目光紧跟着保洁员的每一个动作,既希望她快点结束,又莫名害怕这短暂的喧嚣过后,再次独自面对那个孩子。
保洁员手脚确实利落,不到一个小时,这个原本如同垃圾堆的公寓虽然谈不上焕然一新——斑驳的墙皮和破旧的家具无法改变——但至少变得干净了。
可见的垃圾消失了,灰尘被擦去,地面露出了原本的颜色虽然依旧黯淡,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混合气味也被消毒水略带刺激性的味道暂时压制了下去。
多克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付了钱,再次肉痛地抽出一叠钞票,送走了这位临时救星。
门再次关上。
公寓里瞬间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加令人难熬的寂静。
雨似乎小了一些,但依旧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户,成了这寂静里唯一的背景音。
新换的灯泡散发着比之前明亮一些的光线,反而更清晰地照出了这个空间的简陋和破败,但也至少驱散了些许阴霾。
多克和艾米丽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两个被突然放置在这个刚刚清理过的空间里的陌生雕塑。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新毛巾的淡淡香气和多克身上未干的雨汽。
艾米丽依旧紧紧抱着她那湿漉漉的布娃娃,新换上的小熊拖鞋踩在刚刚擦过的、还有些潮湿的地板上。
她小小的身体似乎不再像刚才那样剧烈发抖了,但那双湛蓝的眼睛依旧盛满了不安和迷茫,时不时地、飞快地抬起来瞥一眼多克,又立刻低下头,像是在观察一头情绪极不稳定的困兽。
多克则显得更加手足无措。他高大的身躯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似乎有些无处安放。
他想做点什么,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却发现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想掏烟,但手指碰到烟盒的瞬间,猛地想起旁边的孩子,又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缩回了手。
他清了清嗓子,喉咙干涩得发疼
“呃…你…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指了指桌上那袋他从便利店买回来的食物,声音干巴巴的,毫无说服力。
艾米丽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了娃娃。
寂静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
就在多克几乎要被这沉默逼疯,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再去擦一遍已经很干净的地板时——
一个极其细微的、带着颤抖和怯生生的声音,如同幼猫的呜咽般,轻轻响了起来,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先生…?”
多克猛地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艾米丽终于抬起头,鼓起了巨大的勇气,那双盈满不安和泪水的蓝眼睛直视着他,小声地、断断续续地问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您…您真的是约翰叔叔吗?妈妈说…让我来找约翰叔叔…”
“爸爸妈妈…他们…真的是去很远的地方旅行了吗?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我今晚可以睡在这里吗?娃娃…娃娃湿了,它会不会冷?”
“这里…只有您一个人吗?”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珍珠断线般从她苍白的小嘴里跌落出来。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打在多克紧绷的神经和最痛苦的良心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孩童式的直接和困惑,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眼前这个唯一可以依赖的陌生人的试探和祈求。
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仿佛要从他的表情里找出所有问题的答案,判断这里是否是安全的港湾。
多克完全僵住了。
他看着艾米丽那纯真又带着哀伤的眼睛,听着那些他无法回答、或者说无法诚实回答的问题,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放在文火上慢慢炙烤。
承认自己是约翰叔叔?是的,但他是怎样的一个叔叔? 告诉她父母去旅行了?一个弥天大谎,但他能怎么说? 让她睡在这里?这个狗窝?即使打扫过了,它依然配不上一个孩子! 娃娃会不会冷?他连一个孩子的布娃娃都照顾不好!
千头万绪和巨大的悲悯如同巨石堵在他的胸口,让他呼吸困难。他张了张嘴,喉咙哽咽着,却发现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最终,所有的言语和情绪,只化作一个极其艰难、沉重无比的点头。
他避开了那些最核心的问题,只是用嘶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重复了最开始那句
“…嗯…先…先吃点东西吧…”
他转过身,几乎是狼狈地走向那袋食物,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行动,来掩盖内心的惊涛骇浪和无言以对的悲凉。
艾米丽看着叔叔明显逃避和痛苦的背影,小小的嘴唇抿得更紧了,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但更多的还是那种让人心疼的、与年龄不符的隐忍和安静。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更紧地抱住了怀里那个湿冷的、唯一的“家人”。
寂静,再次笼罩了这间刚刚清理干净、却依旧充满无形重压的小屋。
只有窗外的雨声,不知疲倦地继续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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