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城外的秘密谷地,曾经的三号工坊废墟旁,一座新的、规模更大的厂房正在热火朝天地建设中。而在另一边,一座临时搭建的棚厂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几十名工匠围着一堆刚刚从库房里拖出来的旧式鸟铳,一个个愁眉苦脸,如同对着一盘发馊的烂菜。
“王爷,这……这玩意儿有啥好拾掇的?”王大锤,作为朱衡手下最得力的首席工匠,此刻正满脸费解地摆弄着一杆锈迹斑斑的火绳枪,“这枪管壁薄得跟纸一样,膛线也磨没了,火门都锈死了。依我看,全回炉炼成铁水,给新枪做零件都嫌它杂质多。”
周围的工匠们纷纷点头附和。他们已经习惯了制造那种结构精密、线条优美的燧发枪,再回头来伺候这些老古董,简直是一种折磨。
“谁说要你们把它变成新枪了?”朱衡背着手,像个监工一样在工匠们中间踱步,“我要你们做的,是给它‘开光’。”
“开光?”王大锤更糊涂了。
朱衡从他手里拿过那杆鸟铳,熟练地拆解开来。“第一,所有枪管,全部用我们新高炉炼出的精钢,重新扩孔,并且在内壁刻上膛线。注意,只要六条右旋膛线,不用太深,能让弹丸旋转起来就行。”
膛线!工匠们精神一振。他们当然知道这东西的厉害,燧发枪之所以指哪打哪,全靠这个。可把它用在鸟铳上,是不是太浪费了?
“第二,”朱衡继续说道,“把原来的火绳点火装置,改成我们淘汰下来的第一代燧发击发机。就是那种结构最简单,只有一个弹簧和击锤的。记住,要用最差的钢材去做,保证它能打响,但用不了太久就会出问题。”
工匠们面面相觑,王大锤忍不住插嘴:“王爷,用最差的钢?那不是坑人吗?这玩意儿用个百十来次,弹簧一软,击锤就砸不动火石了。”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朱衡神秘一笑,“坏了他们才会来买新的,不是吗?”
这下,连王大锤都品出点味儿来了。王爷这哪是卖武器,这分明是挖了个坑,等着人往里跳。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朱衡拿起一根通条,指着枪托部分,“所有翻新好的鸟铳,枪身要用桐油仔细擦拭三遍,务必油光锃亮。然后在枪托最显眼的位置,给我用楷书,深刻上两个大字——‘破虏’!”
“破虏?”
“对,破虏!”朱衡加重了语气,“字体要苍劲有力,要有一股子杀气。我要让买家第一眼看到这两个字,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觉得这杆枪是上天赐予他们克敌制胜的法宝。”
工令一下,工匠们虽然心中嘀咕,但还是立刻行动起来。他们是技术人员,不懂什么纵横捭阖的谋略,但他们知道如何执行命令。一时间,棚厂里砂轮飞转,锤声叮当,一股奇异的氛围在弥漫。
几天后,第一批五十支“破虏神铳”新鲜出炉。
它们静静地排列在武器架上,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唬人。枪身被桐油浸润得深沉厚重,钢制的枪管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冷光,黄铜打造的扳机护圈熠熠生辉,尤其是枪托上那两个龙飞凤舞的“破虏”大字,透着一股莫名的威严。
王五拿起一杆,掂了掂,又对着远处瞄了瞄,啧啧称奇:“王爷,您这手艺,真是神了。明明是堆烂铁,被您这么一拾掇,还真有了几分神兵利器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新出的宝贝呢。”
“样子货而已。”朱衡不以为意,“试试威力。”
靶场上,一名卫兵手持“破虏神铳”,按照标准流程装填弹药。随着击锤落下,火石撞击在火镰上,一簇火星溅入火药池,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百步外的一个草人靶子应声而倒。
“中了!”围观的工匠和卫兵们发出一阵欢呼。
虽然这声音远不如燧发枪清脆,射击后冒出的黑烟也更大,但它的确精准地命中了目标。对于用惯了滑膛鸟铳的人来说,这个精度已经堪称神迹。
“王爷高明!”王大锤抚掌赞叹,“这膛线一刻,精度果然天差地别。瓦剌人要是见了,怕不是要当场疯掉。”
“疯掉就对了。”朱衡满意地点点头,“去,把我们上次抓到的那个瓦剌商人带来。告诉他,我有一笔能让他成为瓦剌首富的大买卖要跟他谈。”
瓦剌商人名叫哈丹,被俘后本以为小命不保,没想到好吃好喝地被供着,只是不准离开。当他被带到朱衡面前,看到那整整一排“破虏神铳”时,眼睛瞬间就直了。作为常年跟明军打交道的商人,他一眼就看出了这批火铳的不同凡响。
朱衡没多废话,直接让人现场演示。当哈丹亲眼看到一个从未摸过枪的牧民,在简单指导后,也能在八十步外轻松打中人形靶时,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代……代王殿下……”哈丹的声音都在颤抖,“这……这是何等神器?”
“此乃‘破虏神铳’。”朱衡端坐椅上,轻描淡写地说道,“是我体恤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看草原上的勇士因为武器低劣而白白丧命,特命工匠研制出来,专门用来维护草原和平的。”
哈丹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维护和平?枪身上那两个杀气腾腾的“破虏”,可不是这么写的。但他不敢说破,只是一个劲地搓着手:“殿下慈悲,殿下慈悲。不知这神铳……可否……可否售卖?”
“卖?”朱衡故作惊讶,“哈丹,你误会了。此等神器,怎能用金银来衡量?我与你家首领神交已久,听闻他正为鞑靼人的侵扰而烦恼。我愿将这批神铳赠予他,助他一臂之力。”
哈丹一愣,随即大喜过望,刚要跪下谢恩,朱衡却话锋一转。
“不过……我这大同城外的卫队,近来正在扩编,唯独缺少良马。我听说瓦剌的战马,冠绝草原。若是首领能送我几百匹马,让我这些不成器的手下也能骑马操练,那我就感激不尽了。”
哈丹瞬间明白了。这哪里是赠送,这分明是要以物易物!但他非但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免费的东西最烫手,能用马换,那就踏实了。
“一杆神铳,换三匹上等战马!”哈丹咬牙报出了一个高价,他生怕朱衡反悔。
“成交。”朱衡的回答干脆利落。
这笔交易进行得异常顺利。哈丹带着几杆样品,快马加鞭地返回瓦剌王帐。几天后,第一支由上千匹膘肥体壮的蒙古战马组成的马队,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大同关外,换取第一批三百支“破虏神铳”。
交易的场面,引来了无数窥探的目光。其中,就有一个不起眼的皮货商人,他叫塔纳,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被瓦剌人视若珍宝的新式火铳。他是鞑靼万户长麾下最精锐的斥候,也是最顶尖的间谍。
塔纳的心沉到了谷底。瓦剌人有了这种利器,此消彼长,鞑靼人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他必须弄清楚这“破虏神铳”的秘密。
接下来的几天,塔纳用重金收买了一个负责在外围搬运货箱的民夫。趁着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他避开所有明哨暗哨,如狸猫般潜入存放武器的临时仓库。他没有贪多,目标明确。他撬开一个装有“破虏神铳”的箱子,取出一支,又在旁边一个废料堆里,找到了一张被丢弃的、画着简陋膛线草图的羊皮纸。
得手之后,塔纳不敢有片刻停留,立刻远遁。他怀揣着那杆“神铳”和那张他认为是核心机密的“图纸”,一路向北,朝着鞑靼王帐的方向狂奔而去。他坚信,自己带回去的,是能够逆转草原战局的希望。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黑暗中,王五的身影显现出来,对着他离去的方向,露出一丝冰冷的笑容。
“王爷,鱼儿……上钩了。”他对身边的亲兵低声说道。
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鞑靼王帐,他们的可汗,也绝不会想到,一场由劣质钢铁和错误图纸引发的“军工灾难”,即将来临。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摊牌了,我是藩王,也是军火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