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水厂的向日葵开得正盛,嫩黄的花盘挤挤挨挨,把蓄水池的破窗遮了大半。林劫蹲在花旁,手里捏着监管部门发来的确认短信,指尖都快把屏幕捏碎了——后天上午,他们就会来正式接收“方舟”数据,这意味着小雪和所有意识样本,终于能真正获得安宁。
小雪的淡蓝色光晕飘在花盘间,指尖轻轻划过花瓣,监测仪里的声音软得像浸了蜜:“哥,等数据交出去,我是不是就能用秦教授做的新载体了?到时候我就能跟晓妹妹一起浇花,还能摸一摸小豆子做的铁丝海鸥了。”
“当然能。”林劫笑着点头,心里却隐隐发慌。自从昨天抓住那个散播谣言的蓬莱残余后,对方嘴里反复念叨的“最后一张牌”,像根刺扎在他心里,拔不出来。
秦教授正和张澈做最后的数据校验,屏幕上的绿色代码一行行滚动,看起来毫无异常。江哲在帮李婶收拾东西,晓妹妹抱着新缝的向日葵布偶,在旁边给小豆子讲看海的计划。老周则把钢管磨得锃亮,嘴里哼着小调——所有人都沉浸在即将到来的安稳里,只有林劫的眼皮,跳得越来越厉害。
变故发生在黄昏。
蓄水池的铁门被猛地推开,锈带东头的刘叔带着十几个边缘人冲了进来。刘叔之前被蓬莱抓去做过意识实验,是林劫他们救出来的,后来一直帮着照看水厂的物资,此刻他却红着眼眶,手里攥着个录音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林劫,你给我个说法!这东西是怎么回事?”
他按下录音笔,里面传出一段熟悉的声音,是张澈的语调,却满是冰冷的狠戾:“等监管部门来接收数据,我就趁机把‘方舟’的核心代码传出去。蓬莱给了我妹妹的完整意识,只要拿到代码,我就能带着妹妹远走高飞,至于林劫他们……不过是我复仇的棋子罢了。”
张澈的脸瞬间白了,手里的数据线“啪”地掉在地上:“不是我!这声音是伪造的!我根本没说过这种话!刘叔,你忘了是谁帮你恢复的意识碎片吗?”
“伪造?那这个呢?”刘叔又掏出个U盘,插进秦教授的电脑。屏幕上跳出几段聊天记录,显示张澈的账号和蓬莱残余频繁联系,内容全是关于“如何窃取‘方舟’数据”的密谋,最新一条发在半小时前:“一切就绪,就等明天他们放松警惕。”
老周的钢管瞬间往地上一戳,震得向日葵花瓣都掉了几片:“我就知道你靠不住!前蓬莱的人,骨子里就流着坏水!上次删数据是栽赃,这次录音和聊天记录都有了,你还想狡辩?”
“我没有!”张澈冲过去想拔U盘,却被刘叔带来的人拦住。他看着周围人的眼神——老周的愤怒、刘叔的失望、晓妹妹的害怕,连一直信任他的秦教授,都皱着眉翻看聊天记录,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比三年前妹妹被抓时还要窒息,“你们看Ip地址!聊天记录的Ip是蓬莱的旧服务器,不是我的!录音也是合成的,我说话从来不会带‘棋子’这种词!”
可没人听得进去。刘叔带来的人里,有个年轻小伙突然喊:“前天我看到他偷偷摸摸往外面打电话,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肯定是在跟蓬莱的人通风报信!”
“还有我!”另一个中年女人接着说,“我上次借他工具,看到他电脑里存着蓬莱的旧标志,他根本没跟蓬莱断干净!”
谣言像野草一样疯长。之前被张澈救过的几个边缘人,也开始动摇,悄悄往刘叔身后退。小豆子躲在老周旁边,小声问:“周叔,张澈哥真的是坏人吗?他之前还教我修收音机呢……”
老周没说话,只是把小豆子往身后护了护,眼神里的怀疑却越来越重。江哲抱着晓妹妹,也往后退了两步——晓妹妹的意识刚恢复,他不敢赌,不敢拿妹妹的安全冒险。
张澈的肩膀突然垮了下来,他掏出怀里妹妹的意识碎片盒,狠狠摔在地上:“你们不信我,我做再多都没用!”碎片盒摔开,半块淡绿色的意识碎片滚了出来,在地上闪了闪,渐渐暗了下去。他看着碎片,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我守着‘方舟’,守着大家,就是想给我妹妹积点德,想让她能重新‘活’过来,可你们连这点信任都不肯给我……”
就在这时,李婶突然捂着胸口,脸色发白地倒了下去。晓妹妹吓得尖叫起来,江哲赶紧冲过去:“李婶!你怎么了?”李婶指着张澈,嘴里含糊地说:“是……是他给我的粥……里面有东西……我头好晕……”
这句话像点燃了炸药桶。老周一把揪住张澈的衣领,拳头都举了起来:“你连李婶都害?她每天给你做热饭,你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不是我!”张澈拼命挣扎,却挣不开老周的手。他看着林劫,眼里满是求救的光,“林劫,你信我!我没害李婶,也没联系蓬莱!”
林劫的心里像被两只手撕扯着。他知道张澈的为人,可录音、聊天记录、李婶的突然晕倒,证据链太完整,完整得像个精心织好的网。他刚要开口,小雪的光晕突然剧烈晃动起来,监测仪里传来她急促的声音:“哥!有‘毒信号’!李婶身上有和之前意识控制颗粒一样的东西,是有人偷偷放在她粥里的!不是张澈哥!”
可没人信。刘叔带着人已经开始往操作台上冲:“别跟他废话!先把‘方舟’数据抢过来,别让他传给蓬莱!”几个边缘人跟着起哄,蓄水池里瞬间乱成一团,有人推倒了操作台,有人去抢数据备份U盘,向日葵被踩得东倒西歪,花瓣落了一地。
“别抢!数据会损坏的!”秦教授死死护着电脑,却被人推倒在地,眼镜摔碎了一片。林劫想去帮忙,却被两个边缘人缠住,他们嘴里喊着“别让他帮张澈”,手里的木棍往他身上砸。
混乱中,一直沉默的阿武突然站了出来。阿武是老周救下的孤儿,平时沉默寡言,一直跟着老周巡逻,谁也没想到,他突然抢过操作台上的一个数据备份盘,往刘叔手里塞:“刘叔,我早就觉得张澈不对劲了,这是我偷偷备份的‘方舟’片段,给你!”
“阿武?”老周愣住了,手里的力道松了松。
阿武的脸涨得通红,声音却很坚定:“我不想跟他们一起被当成蓬莱的余孽!我要去举报他们,监管部门会给我奖励,我就能离开锈带了!”他说完,转身就往门外跑,还不忘喊:“张澈是内鬼,林劫他们都包庇他!大家别跟他们混在一起!”
有几个本来就动摇的边缘人,见状也跟着阿武跑了出去,嘴里喊着“去举报”“别被连累”。刘叔看着手里的数据盘,犹豫了一下,也带着人走了,临走前撂下话:“明天我就找监管部门,让他们来查你们!”
蓄水池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林劫、秦教授、张澈、江哲兄妹和老周,还有晕倒刚醒的李婶。地上满是狼藉,向日葵被踩烂了大半,电脑屏幕摔得裂开,“方舟”数据的主备份盘也不见了踪影——被阿武拿走了。
李婶撑着身子坐起来,脸色还有点白:“我……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头晕得厉害,脑子一乱就……”她看着张澈,满是愧疚,“张澈,对不起,我不该冤枉你。”
张澈没说话,只是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妹妹的意识碎片,用袖子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碎片的光芒更暗了,像快熄灭的烛火。他突然站起来,往门口走:“我走了。”
“你去哪?”林劫拦住他。
“去哪都行。”张澈的声音冷得像冰,“在这里只会被当成内鬼,只会连累你们。我去把阿武追回来,把数据盘拿回来,就当……我最后为你们做件事。”他推开林劫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背影在黄昏的光里,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掉的叶子。
老周狠狠踹了一脚地上的木棍,骂了句脏话,眼眶却红了:“是我瞎了眼,没看清阿武,也没信张澈……”
江哲抱着晓妹妹,声音低沉:“阿武带走了数据片段,要是交给蓬莱的人,或者乱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秦教授扶了扶破碎的眼镜,叹了口气:“阿武不是真心想举报,他是被蓬莱的人抓住了把柄。我之前看到他偷偷哭,问过他,他说他弟弟在蓬莱残余手里,他们逼他偷数据,不然就杀了他弟弟。”
林劫的心里像压了块石头。他看着地上被踩烂的向日葵,看着小雪暗下去的光晕,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累。之前被蓬莱追杀、被谣言污蔑,他都没怕过,可现在,身边的人要么离开,要么背叛,要么互相猜忌,这种“众叛亲离”的滋味,像钝刀割肉,一点一点磨着他的意志。
小雪的光晕慢慢飘过来,轻轻碰了碰他的手,监测仪里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很坚定:“哥,别难过。张澈哥会回来的,阿武也不是故意的,我们一起去找他们,把数据盘拿回来,好不好?向日葵踩坏了,我们还能再种,人走散了,我们还能再找回来。”
林劫摸了摸载体壁,冰凉的玻璃下,能感觉到小雪微弱的“心跳”。他抬头看向老周和江哲,老周的眼神里没了之前的愤怒,只剩懊悔;江哲抱着晓妹妹,点了点头,眼里满是坚定。
“走。”林劫深吸一口气,捡起地上的折叠刀,“我们去找张澈和阿武。不管是被胁迫,还是被误会,我们是一起守过‘方舟’的人,不能就这么散了。”
黄昏的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锈带的风里,还能听到阿武跑远的方向传来的零星喊声。林劫知道,这趟路不好走,阿武可能已经把数据交给了蓬莱,张澈可能已经被蓬莱的人拦住,甚至……他们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可他不能放弃。就像小雪说的,向日葵踩坏了能再种,人走散了能再找——只要他们心里的那点牵挂还在,只要还记着一起看海的约定,就算真的众叛亲离,他也要把走散的人,一个个找回来。
他怀里的监测仪突然亮了一下,小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软乎乎却带着力量:“哥,我能感觉到张澈哥的信号,往旧码头的方向去了。我们快去找他吧,别让他一个人面对。”
林劫点点头,加快了脚步。夕阳的光染红了半边天,把锈带的街道染得像铺了层血。他知道,真正的硬仗,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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