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火光映红了黑风口每一个角落，也映红了王锋和他麾下幽灵小队，那沾满血污和硝烟的脸庞。
铁十字枢纽这个日军寄予厚望、隐藏着滔天罪恶的秘密基地，在惊天动地的爆炸中化为了乌有。
但胜利的喜悦并未持续哪怕一秒钟。
“队长！”猴子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山谷两侧声音里充满了绝望，“鬼子！全是鬼子！”
黑压压的日军士兵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汽车的轰鸣声，坦克的履带声，军官的嘶吼声，伤兵的哀嚎声……
爆炸声刚刚平息整个山谷，便被更加令人窒息的杀戮气息所笼罩！
日军被彻底激怒了！
枢纽被毁，意味着他们数月的心血付诸东流！
更意味着731部队那惨无人道的实验，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这是奇耻大辱！
他们要将这群胆大包天的破坏者，碎尸万段！
“快！找掩护！”
王锋一把将还在愣神的猴子推到一块巨大的火车残骸后面，他的鹰眼如同雷达般快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铁路被炸毁火车残骸散落一地，倒是形成了一些天然的掩体。
但是他们的人数太少了！
王锋、猴子、红姐、山鸡……
老鹰拖着断臂挣扎着举起了驳壳枪。
铁牛靠在岩石上脸色惨白，腹部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
兰更是生死未卜被红姐紧紧地护在怀里，她那沾满血污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生气。
还有那十几个刚刚从地狱中逃出来的幸存者，他们早已被吓破了胆，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弹药几乎耗尽。
食物早已吃光。
伤兵满营。
而外面是至少一个大队的日军，装备精良，杀气腾腾！
“队长……”山鸡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闭嘴！”王锋低吼一声，他那只完好的右手死死地握着那支，打空了子弹的九七式步枪，“只要老子还有一口气在！就没人能死！”
他猛地回头看向铁牛：“铁牛！还能动吗？！”
“能！”铁牛咬着牙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腹部的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再次跌坐下去，“队长……俺……俺的腿没劲儿了……”
“妈的！”王锋咒骂一声。
没有了铁牛这个移动炮台，他们的火力将大打折扣！
“队长！给俺！”
突然老鹰嘶哑的声音响起！
他竟然用他那只完好的左手，将铁牛那挺沉重的歪把子机枪拖了过来！
“你？！”王锋愣住了。
“队长！”老鹰的独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俺虽然断了一只手！”
“但俺这只手还能开枪！”
“给俺！十个弹匣！”
“俺保证！没有一个鬼子能靠近兰医生！”
王锋看着老鹰那决绝的眼神，心中猛地一颤！
他知道，老鹰这是要用自己的命，来换取兰和那些幸存者的一线生机！
“好！”王锋不再犹豫，他将身上仅剩的几个歪把子弹匣，全都丢给了老鹰！
“猴子！”
“到！”
“把剩下的手雷都给我！”
“是！”
“山鸡！”
“在！”
“砸了电台！拿起枪！跟老子一起守住正面！”
“明白！”山鸡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狠狠地将背上的电台砸在地上，捡起了一支三八大盖！
“红姐！”
“王锋！”红姐抬起头眼中含泪。
“照顾好兰！”王锋的声音斩钉截铁，“还有……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都死了。”
“你想办法活下去！”
“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告诉师长！”
“告诉全中国的人！”
“不！”红姐猛地摇头，“要死！一起死！”
她也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王锋看着眼前这些，早已将生死置之外的战友。
他笑了。
笑得如同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死囚。
“好！”
“今天！”
他猛地举起了手中的九七式步枪！
“我们幽灵小队！”
“就跟这帮狗娘养的鬼子！”
“死战到底！”
“杀——！”
……
最后的战斗打响了！
日军如同潮水般发起了冲锋！
哒哒哒哒哒！
老鹰用他那只独臂疯狂地操控着歪把子机枪！
子弹如同火蛇般喷涌而出！
将冲在最前面的鬼子成片地扫倒！
但是，他的准头毕竟不如双手！
而且歪把子的后坐力极大！
很快，他的手臂就被震得鲜血淋漓！
砰！砰！
王锋和山鸡依托着火车残骸，用步枪精准地点射着！
每一颗子弹都带走一个敌人的生命！
但是他们的子弹太少了！
很快就打光了！
“妈的！跟老子拼刺刀！”
王锋怒吼一声，第一个跳出了掩体！
他如同下山的猛虎，挥舞着步枪冲入了敌群！
噗嗤！噗嗤！
刺刀闪烁着寒光！
鲜血飞溅！
山鸡也红着眼跟了上去！
他虽然只是个文职，但此刻也被血性激发！
“队长！俺来帮你！”
轰！
猴子扔出了最后一颗手雷！
炸翻了几个试图包抄的鬼子！
然后他也拔出了匕首，如同鬼魅般加入了战团！
红姐则用手枪死死地守在兰的身边，不断地射杀着试图靠近的敌人！
战斗进入了最惨烈最原始的肉搏！
幽灵小队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
随时都有可能被彻底吞没！
铁牛靠在岩石上看着浴血奋战的战友，急得双眼通红！
他挣扎着想要拿起枪！
但是失血过多的他，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了！
呃啊——！
突然！
老鹰惨叫一声！
他的歪把子卡壳了！
七八个鬼子狞笑着端着刺刀，朝着他扑了过去！
“老鹰！”
王锋目眦欲裂！
他想去救！
但是他被三个鬼子死死地缠住了！
完了！
老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
砰！砰！砰！
就在这时！
一阵与众不同的清脆的枪声，突然从山谷的侧面响了起来！
那是汉阳造的声音！
而且是成片成片的汉阳造！
“纳尼？！”
那些正准备扑向老鹰的鬼子，瞬间被打成了筛子！
“哪里来的枪声？！”
正在围攻王锋等人的日军，也愣住了！
他们下意识地朝着枪声响起的方向看去！
只见！
在山谷侧面的山坡上！
不知何时，竟然出现了一大片穿着灰色军装，打着绑腿的士兵！
他们的武器五花八门！
有汉阳造，有老套筒，甚至还有大刀和长矛！
但是！
他们的眼神却如同出鞘的利剑！
他们的呐喊声如同惊雷滚滚！
“同志们！冲啊！”
“为了牺牲的乡亲们！报仇啊！”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八路军？！
王锋和幸存的幽灵小队成员都惊呆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
在这绝境之中！
竟然会遇到友军！
而且是那支传说中神出鬼没，打不垮拖不烂的……
八路军！
杀——！
八路军的出现，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本就因为枢纽被毁而士气低落的日军瞬间崩溃了！
腹背受敌！
再加上那如同鬼魅一般杀不死的幽灵小队！
日军开始溃败！
“撤！快撤退！”
……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
残阳如血。
黑风口尸横遍野。
王锋拄着步枪，看着那些正在打扫战场救治伤员的八路军战士。
他们的脸上，虽然带着胜利的喜悦，但更多的是战争留下的沧桑。
一个看起来像是干部模样的人，朝着王锋走了过来。
他伸出了粗糙的大手。
“同志。”
“辛苦了。”
王锋看着他那真诚的眼神。
他也伸出了手。
“辛苦了。”
两只代表着不同信仰，但同样为了这个国家而战斗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
“队长……”
猴子哭喊着，扑到了王锋的怀里。
“铁牛……铁牛他……”
王锋的心猛地一沉！
他艰难地转过头。
他看到了。
铁牛靠在岩石上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但是他的胸口插着一把日军的刺刀。
他的眼睛已经永远地闭上了。
老鹰……
王锋又看向了老鹰。
老鹰失血过多昏迷不醒。
但八路军的卫生员正在奋力地抢救他。
兰……
王锋最后看向了兰。
红姐正抱着她失声痛哭。
兰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
她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她的哥哥那个刚刚被救出的实验体，依偎在她的怀里，早已停止了呼吸。
……
惨胜。
幽灵小队以牺牲铁牛重伤老鹰、兰的代价。
成功摧毁了铁十字枢纽。
在八路军的帮助下，艰难突围。
但是，王锋的心中没有丝毫的喜悦，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沉重的悲伤。
他随着八路军的队伍，搀扶着伤员，一步步走出了这片埋葬了他一个兄弟，也埋葬了无数罪恶的山谷。
夜色再次降临。
八路军的临时根据地里，篝火跳跃。
战士们分享着缴获的罐头，低声唱着家乡的歌谣。
王锋坐在角落，默默地擦拭着那支陪伴他经历了无数生死的九七式步枪。
枪身上，又多了几道新的划痕。
他的身边，是昏迷不醒的老鹰和兰，是沉默不语的红姐，是精神恍惚的山鸡，是蹲在地上画着圈圈的猴子。
他的队伍，残破不堪。
八路军的李政委走了过来，递给他一个窝窝头和一碗热水。
“先吃点东西吧。”李政委的声音温和而有力，“接下来的路，还长。”
王锋接过窝窝头，却没有吃。
他看着跳跃的篝火，火光映照着他那张年轻却写满沧桑的脸。
他想起了爹娘，想起了黑瞎子沟，想起了那些死去的战友。
他为了复仇而来，如今大仇得报，却失去了更多。
他的狙击之路，仿佛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是返回国民党军，继续当那把“国之利刃”？
还是留在这片充满希望与艰苦的土地上，与这些衣衫褴褛却意志坚定的战士们并肩作战？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片被黑暗笼罩的土地，还需要光明。
而他，和他手中的枪，或许，就是那撕裂黑暗的一缕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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