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这日,谢府的年味已浓得化不开。天还没亮,厨房里就飘出了蒸米糕的甜香,廊下的灯笼匠正踩着梯子,将一对对朱红的宫灯往檐角上挂,连洒扫的丫鬟们都比往日多了几分笑意,手里的扫帚挥得轻快。
谢浩楠照旧在卯时初刻到了书房,刚推开门,就见谢安正趴在桌上描红,笔杆握得死死的,纸上的“福”字歪歪扭扭。谢明轩比他规矩些,捧着本《论语》小声诵读,只是目光总往窗外飘——院子里的老仆正搬着松枝,要扎今年的年宵花架。
“大哥早。”见谢浩楠进来,谢明轩先放下书打招呼,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清亮。谢安也抬起头,含糊地喊了声“大哥”,又低头去描那没写完的“福”字,耳尖却悄悄红了。这两个月来,谢浩楠每日陪着他们读书,遇着谢安写不好字,便握着他的手教他运笔;谢明轩解不出论语,也会耐心讲给他听,往日里总带着几分疏离的兄弟情,竟在笔墨纸砚间表面上暖了起来。
“今日先把昨日学的《中庸》背一遍,背完了,咱们去前院帮着挂灯笼。”谢浩楠把书卷放在桌上,语气温和。谢安眼睛一亮,握着笔的手都松了些,谢明轩也挺直了背,清了清嗓子便开始背诵,字句清晰,竟没打一处磕绊。
等兄弟三人在书房里忙完,已近午时。刚走出月亮门,就见谢语带着谢研、谢玥在前院的空地上选灯笼穗子。谢语穿着件水粉色的袄裙,手里拿着两串赤金的流苏,正跟谢研商量:“这串配朱红的宫灯好看,那串银线的,挂在咱们院的廊下如何?”谢研性子文静,点着头应着,手指轻轻拂过流苏上的小铃铛,一碰就发出细碎的响声。谢玥今天穿着鹅黄色的小袄,正追着廊下的灯笼匠跑,手里还攥着个刚做好的小灯笼,脸上沾了点金粉,像只快活的小蝴蝶。
“语儿,研儿,小妹。”谢浩楠走上前,笑着唤了一声。谢语回头见是他,忙把手里的流苏递过去:“哥哥,你来得正好,帮我们看看,这两串穗子选哪个好。”谢玥也跑了过来,举着小灯笼凑到他面前:“大哥,你看我的灯笼!是张师傅刚给我做的!”
谢浩楠蹲下身,摸了摸谢玥的头,看着她灯笼上绣的小兔子,笑着说:“真好看,小妹的灯笼是府里最特别的。”谢玥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谢研也抿着嘴笑,谢语看着眼前和睦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从前府里分了两派,柳姨娘那边的孩子和她们姐妹总有些生分,如今有哥哥在,自己姐妹仿若有了靠山。
午后谢浩楠去商行,刚进门就见王掌柜带着伙计们贴春联。红色的对联纸在风里飘着,王掌柜手里的浆糊碗端得稳稳的,见了谢浩楠,忙停下手里的活:“少爷来了,您看这春联的字,是按您说的,请城西的李老先生写的,您还满意?”
谢浩楠抬头看向门框上的春联,“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广进达三江”十个大字笔力遒劲,墨色鲜亮。他点了点头:“王掌柜费心了,再让伙计们把库房里的丝绸挑些好的,给府里每位主子都送两匹,就当是商行的年礼。”
王掌柜应了声“是”,心里却暗自感叹。这三个月来,谢浩楠不仅理顺了商行的账目,还新开拓了湖州的丝绸货源,连带着老掌柜们都服了他。如今谢浩楠说什么,他都不敢再像从前那样敷衍,只觉得这位少爷年纪虽轻,却比老爷还懂生意上的门道。
等谢浩楠从商行回府时,天已经擦黑了。刚进二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是他母亲林婉清的味道。果然,廊下站着个素衣女子,正是林婉清,她手里拿着件新做的墨色锦袍,见了谢浩楠,眼里顿时泛起了暖意:“阿楠回来了,快试试这件袍子,我按着你旧衣服的尺寸做的,看看合不合身。”
谢浩楠接过锦袍,指尖触到细腻的绸缎,心里一阵温热。回来这三个月来,母亲给他做衣物鞋袜做了不少,从不多说什么,只在他回府时,默默把东西递给他。他捧着锦袍,轻声说:“娘,您别总为我操劳,也该多歇歇。”
林婉清笑着摇了摇头,帮他理了理衣领:“娘不辛苦,你在外头这些年,娘也没好好照顾你,如今你回来了,娘只想多为你做些事。”正说着,就见丫鬟来报,说老夫人请大家去正厅用晚膳。母子二人相视一笑,并肩往正厅走去,廊下的宫灯已经亮了,暖黄的光映着他们的身影,格外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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