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校风波过后,丙字院表面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胖婶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整日沉默寡言,看云昭的眼神充满了忌惮和怨毒,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的嘲讽。其他杂役看云昭的眼神则变得复杂而敬畏,敬而远之。
云昭依旧是那个沉默寡言的丙末三七。她知道,赵执事那句“尚可”的评价,以及林风那道意味深长的目光,已经将她推到了一个微妙的境地。清玄师太的关注,如同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既是保护,也是催促。
她不能停下脚步,但也绝不能暴露。她需要一个更隐蔽、更安全的渠道,来积蓄力量,也为自己编织一张更稳固的网。
这张网的第一个支点,便是阿梨和春桃。
这日午后,云昭被派去药圃帮忙。魏老头正戴着老花镜,小心翼翼地为一株新移植的灵草培土。看到云昭,他浑浊的老眼闪过一丝赞许:“小七来了。正好,帮我把这些‘凝碧草’分拣一下,挑出那些叶脉最纯净的。”
“是,魏爷爷。”云昭应下,熟练地蹲下身,开始分拣。
不远处,阿梨正提着小水壶,小心翼翼地给一排醒神花浇水。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到云昭,小脸上露出几分欣喜,但又不敢打扰,只是默默地看了几眼。
云昭分拣完灵草,状似不经意地走到阿梨身边,拿起另一把小水壶,也开始给醒神花浇水。
“魏爷爷说,这花喜阴,水不能浇太多,但也不能断。”云昭一边说着,一边控制着水流,动作轻柔而精准。
阿梨点点头,小声应道:“嗯,我知道了。”
云昭看着她,目光柔和:“阿梨,你最近感觉怎么样?身体还乏力吗?”
“好多了!”阿梨眼睛一亮,由衷地说道,“自从……自从那株月华草出现后,我感觉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力气,晚上也睡得特别香。魏爷爷还夸我是个有灵性的药童呢!”
云昭笑了笑,没说话。涅盘之火的气息,如同最温和的阳光雨露,滋养着这株“祥瑞月华”,也让照顾它的阿梨受益匪浅。这是她计划之外的收获。
她放下水壶,指着身边一株长势不太好的“凝碧草”,对阿梨说道:“你看这株草,叶子有些发黄,叶脉也有些紊乱。它生病了。”
阿梨凑过去看了看,疑惑道:“可是……它只是长得不好而已,是生病了吗?”
“是的。”云昭的声音很轻,“植物和人一样,也会生病。有时候,是缺了点东西。你试着……用你的手,轻轻地放在它旁边,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它。”
阿莉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了。她将小手悬在那株病怏怏的凝碧草上方,闭上眼睛,努力去“感受”。
起初,她什么也感觉不到。但渐渐地,一股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死气沉沉的气息,顺着她的指尖传递过来。
“我……我感觉到了……”阿梨睁开眼,眼中满是惊奇,“它……它好像没什么精神,冰冰凉凉的。”
“没错。”云昭的声音带着一丝引导,“这就是它的‘病气’。健康的灵草,会散发出一种……嗯,你可以理解为‘生机’的气息。试着去寻找那种感觉。”
她开始手把手地教阿梨。如何放空心神,如何将一丝微弱的意念融入指尖,去感知周围灵植那细微的能量波动。
这并非什么高深的法门,更像是一种灵觉的启蒙。但对于一个从未接触过修炼的杂役来说,这已经是打开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门。
接下来的几天,云昭总会找机会,在药圃里“指点”阿梨一二。从分辨灵草的“健康”与“病态”,到感知它们散发出的微弱灵气。阿梨的天赋极高,一点就透,进步神速。她开始能模糊地“看”到,那些健康的灵植周围,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绿色的光晕。
这种光晕,就是魏老头他们常说的“灵气”。
而另一边,云昭对春桃的“帮助”,则显得更加粗犷和直接。
春桃的体质太弱了。长期的营养不良和压抑的生活,让她的身体底子极差。云昭找到她时,她正在角落里偷偷抹眼泪,因为体力不支,又一次没能完成分配的搬运任务。
“跟我来。”云昭的声音不容置疑。
她拉着春桃,来到杂役院后方那片狭小的空地。
“从今天起,每天清晨和傍晚,你到这里来,跑圈。”云昭指着空地,“不许停,尽力跑。”
“我……我跑不动……”春桃怯生生地摇头。
“跑不动也要跑。”云昭的语气很严厉,但眼神却很平静,“跑不动就走,走也要走完一圈。什么时候你觉得,能一口气跑完十圈不喘气了,再来找我。”
这看似残酷的体能训练,其实是云昭在为春桃打下最基础的身体根基。一个虚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承载任何灵力。她必须先让这具小身板变得强壮起来。
除了跑步,云昭还教了她最简单的呼吸法。
“闭上嘴,用鼻子吸气,吸到最满,然后……慢慢地,用嘴呼出来,像吹蒲公英一样,把所有的浊气都吐出去。感受你的腹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这是一种最基础的炼体法门,用以强健脏腑,梳理气血。春桃一开始觉得很别扭,但坚持下来后,却发现自己的精神好了许多,晚上也更容易入睡。
云昭的这些“帮助”,都披着最普通的外衣。在别人看来,她只是在药圃里多教了阿梨一些辨草药的窍门,在院子里督促春桃多做些体力活。没人会想到,这些看似平常的举动,正悄无声息地为两个女孩打开修行的大门。
时间在悄然流逝。
一个月后,阿梨已经能清晰地“看到”灵植周围的绿色光晕,并能准确地判断出它们的生长状态。她的灵觉,远超同龄的任何一个杂役。有一次,魏老头在培育一株新得的灵草时遇到了瓶颈,怎么也找不到问题所在。还是阿梨提醒他,那株灵草的根部有些发黑,是地气不畅。魏老头检查后,果如其言,对阿梨的天赋惊叹不已。
而春桃,那个曾经连搬个小箱子都气喘吁吁的小丫头,如今已经能轻松地完成所有体力活。她的脸蛋红扑扑的,身体也长高了不少,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虽然依旧无法感应灵气,但她的身体,已经为未来的修行做好了准备。
这天,云昭正在膳堂帮厨,赵执事找到了她。
“丙末三七,你过来一下。”赵执事的语气带着一丝探究。
云昭跟着他来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最近,药圃那边,有个叫阿梨的小丫头,灵觉觉醒得很快,魏老头都赞不绝口。”赵执事开门见山,“我听说,最初是她引导你,才让你得到了那株‘祥瑞月华’的照料机会?”
云昭心中了然。看来,赵执事也注意到了阿梨的进步。
“是阿梨运气好,那株草自己就活了过来。”云昭谦逊地说道。
“是吗?”赵执事盯着她,“可我怎么听说,你在药圃里,没少‘指点’她?”
云昭依旧平静:“只是些辨草药的粗浅经验,不值一提。”
赵执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再追问此事,转而说道:“宗门决定,下个月开始,会在杂役中选拔一些有资质的弟子,送往外门,由内门长老亲自教导。名额有限,我会负责推荐。我看你……似乎对引动灵气、打熬身体颇有心得。有没有兴趣,也尝试一下?”
这是一个邀请,更是一个考验。
赵执事是想看看,她是否愿意暴露自己,是否会借此机会,展露更高的修为。
云昭明白,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陷阱。答应,可能会过早地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拒绝,则可能错失一个脱离杂役区的机会。
她沉默片刻,抬起头,迎上赵执事的目光,缓缓说道:“执事抬举了。弟子资质驽钝,怕是……辜负了您的期望。不过,若是能为宗门略尽绵力,挑选和引导一些有潜力的同门,弟子……愿效犬马之劳。”
她没有直接答应参加选拔,而是提出了另一个条件——她想负责“引导”那些被选拔的弟子。
这是一个聪明的回答。既没有暴露自己,又展现了自己的“价值”,还巧妙地将自己置于一个更低的位置上。
赵执事眼中精光一闪,似乎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他点点头:“好。此事我记下了,到时再说。”
看着赵执事离去的背影,云昭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
清玄师太的触角,已经伸到了她的生活中。赵执事的出现,是试探,也是拉拢。
而她,云昭,已经布好了局。阿梨和春桃,就是她埋下的两颗种子。现在,她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将这两颗种子,与她自己,与整个青鸾宗的风云变幻,联系在一起的契机。
那枚从苏明婳那里得到的、沾染了魔修鲜血的碎石,依旧静静地躺在她的怀中。它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引爆一切。
而春雨,已然无声地滋润了大地。只是,这片被滋润的土地之下,究竟会开出怎样的花,结出怎样的果,尚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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