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阮推开咖啡馆玻璃门时,雨还没完全停。
玻璃上的雨痕蜿蜒往下淌,在门把手上积了层薄水。她指尖碰上去,凉意顺着指缝钻进来,让刚才跑热的身子瞬间清醒了几分。
店里飘着浓郁的拿铁香,混着烤吐司的焦香,裹着暖融融的空调风扑面而来。靠窗的位置几乎坐满了人,大多是成对的男女,低声说着话,指尖偶尔碰在一起,透着旁人插不进的亲昵。
温阮下意识往角落躲,最后选了个背对门口的卡座。卡座沙发是浅灰色的,靠垫边缘有点起球,却意外地软和。她把帆布包放在旁边的空位上,拉链没拉严,露出户口本一角的红色封皮。
服务员拿着菜单走过来,笔尖在纸 pad 上敲了敲:“您好,请问喝点什么?”
温阮扫了眼菜单,目光停在“热可可”三个字上。小时候母亲总在冬天给她冲热可可,浮在上面,甜得能化掉所有委屈。她喉结动了动,轻声说:“一杯热可可,加两袋糖。”
“好的,稍等。”服务员转身离开时,温阮瞥见她围裙口袋里露出的喜糖盒,是粉色的,上面印着“永结同心”。
她赶紧移开目光,落在桌面上。桌面是深色木质的,有几道浅浅的划痕,不知道是哪个客人留下的。她指尖顺着划痕划过去,脑子里又开始盘算起“工具人老公”的事。
刚才跑过来的路上,她只想着“逮”个人结婚,没细想具体要找什么样的。现在坐在咖啡馆里,冷静下来,才觉得这事得好好琢磨。
毕竟是要一起领结婚证的人,就算是“挡箭牌”,也得挑个顺眼、省心的。
温阮从帆布包里翻出纸笔——是她平时改策划案用的便签本和黑色水笔。笔尖在纸上顿了顿,她先写下“理想工具人老公标准”几个字,字迹清瘦,却透着一股认真。
第一条,得有钱。
不是要多富可敌国,但至少能应付母亲那边的盘问。比如开个像样的车,穿得体面,偶尔能送点拿得出手的礼物,让母亲觉得“女儿嫁得不错”。温阮想到张阿姨儿子的医生职业,摇摇头,医生太忙,说不定没空配合她演戏。还是做老板的好,时间自由,也符合“多金”的设定。
她在“有钱”后面画了个小元宝,又补充:“开至少三十万以上的车,穿定制西装,戴低调的手表。”
第二条,要帅气。
倒不是要多惊艳,至少得看得过去。温阮想到自己做婚礼策划时见过的新郎,有的西装革履,却总透着股局促;有的眉眼好看,气质却太轻浮。她想要的是那种“精英感”,身高至少一米八五,肩膀宽,穿衬衫时领口要整齐,袖口露出一点手表带,说话时声音低沉,不啰嗦。
她笔尖顿了顿,在纸上画了个大致的轮廓:挺直的鼻梁,薄唇,眼神要冷一点,最好带点疏离感——这样才不会让人觉得他对自己有想法,也符合“互不干涉”的原则。
第三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互不干涉私生活。
温阮在这条下面画了着重线。她不想因为这场闪婚,打乱自己的生活。她要继续做婚礼策划,要住在自己的小公寓里,偶尔和朋友聚餐看电影。对方也可以有自己的生活,比如有喜欢的人,或者有自己的事业,只要在母亲面前配合演戏就行。
“不查手机,不干涉社交,不同居,除了必要的家庭聚会,私下不联系。”她一条一条写下来,笔尖划过纸页,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写完这三条,温阮看着纸上的字,心里稍微踏实了点。这样的“工具人”,既符合母亲对“好女婿”的期待,又不会让她觉得有压力,简直是完美。
可转念一想,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愿意闪婚?
温阮皱起眉,指尖敲了敲桌面。也许对方也有麻烦?比如被家里催婚,或者需要一个已婚身份应付某些事。就像她一样,各取所需,互相帮忙,等时机成熟了再和平离婚。
她越想越觉得可行,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热可可刚好送上来,服务员把杯子放在她面前,白色的陶瓷杯上印着小碎花,热气裹着甜香往上冒,模糊了她眼前的字迹。
温阮拿起勺子,轻轻搅动杯子里的热可可。慢慢融化,变成乳白色的絮状物,混在深棕色的液体里。她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甜意瞬间漫开,像回到了小时候母亲抱着她的冬天。
如果真能找到这样的“工具人”,是不是就能让母亲安心,也让自己喘口气?
她一边喝着热可可,一边继续完善自己的“理想型”。比如对方最好不要太外向,省得话多;最好不要太黏人,省得麻烦;最好……
温阮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贪心,忍不住笑了。她拿起笔,在便签纸的空白处画了个滑稽的霸总头像:夸张的宽肩,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嘴角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上面写着“结婚协议”。
画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这头像太夸张了,现实里哪有这么完美的人。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了。
一阵带着雨汽的冷风灌进来,吹得窗边的风铃叮当作响。温阮下意识抬头,正好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正在收伞。
男人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军绿色t恤,外面套着件黑色的薄外套,衣角还滴着水。他身形挺拔,肩宽背厚,站在门口,几乎挡住了大半的光线。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几缕黑发贴在额前,露出饱满的额头。
他收起伞,甩了甩上面的水珠,动作利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劲儿。然后,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咖啡馆里的座位,最后落在了温阮对面的空位上。
温阮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把便签纸往桌下藏了藏。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躲,可看着男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她的指尖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杯子。
男人走到卡座前,弯腰看了看空位,声音低沉,带着点沙哑:“请问,这里有人吗?”
温阮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亮,像淬了星光,可眼神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左手手背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大概三厘米长,顺着血管的方向延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她张了张嘴,想说“有人”,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轻微的“没有”。
男人说了声“谢谢”,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他坐下时,外套的衣角扫过桌面,带起一阵淡淡的皂角味,混着外面的雨汽,和咖啡馆里的甜香形成了奇妙的对比。
温阮的目光落在他放在桌上的手背上,那道疤痕让她想起刚才自己画的霸总头像——一个是精致完美的“理想型”,一个是带着疤痕、穿着旧外套的“现实人”。
巨大的反差让她心里有点发慌,又有点莫名的期待。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更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来民政局“找个人”。
男人拿出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温阮瞥见锁屏壁纸是一片绿色的草地,上面有个小小的墓碑。她赶紧移开目光,端起杯子喝了口热可可,却发现可可已经凉了大半。
咖啡馆里的风铃还在响,外面的雨似乎又大了些,打在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温阮的心跳越来越快,她看着对面的男人,突然觉得,自己这场荒唐的“闪婚计划”,好像要朝着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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