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骤然炸开,仿佛要将墨羽的存在本身都碾成齑粉。
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刹那,他左眼眼眶中那道沉寂的古老印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灼烧般的刺痛。
金色的光芒自眼底一闪而逝,整个混乱狂暴的虚空乱流,在他视野中瞬间化作无数条交织缠绕的因果之线。
他清晰地看见,三条代表着他们三人命运的金色丝线,此刻正被一条猩红如血的粗大绳结死死捆缚在一起。
那绳结上散发着不祥的死气,每一次虚空乱流的冲击,都让它收得更紧一分,似乎要将三人的命运彻底绞杀于此。
心头猛地一沉,墨羽来不及去深究这突兀浮现的死劫预兆究竟从何而来,强烈的求生本能与守护的执念压倒了一切。
他猛地一咬舌尖,剧痛换来一丝清明,体内仅存的灵力疯狂运转,双腿如同老树盘根,硬生生在这无处着力的乱流中稳住了下坠的身形。
他双臂张开,像一道坚不可摧的堤坝,将身后那两道稍显羸弱的身影牢牢护在其中,用自己的脊背硬扛着那足以撕裂钢铁的风暴。
“啊——!”
白若薇的尖叫声凄厉而短促,被狂风瞬间撕碎。
她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怖的景象,心神失守之下,体内的灵力彻底紊乱,如同一盘散沙,完全无法凝聚。
她下意识地死死攥住怀中的那本古朴典籍——《凡俗百态图录》。
就在这时,那本看似平平无奇的书册竟绽放出一层柔和的微光,书页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哗啦啦”地自行翻动起来,最终停在了一页她从未见过的篇章上。
一行行金色的小字在空白的纸页上缓缓浮现,仿佛是用光写成的:“第九十八劫:情动于言,形毁于光。”
这是什么?
白若薇的脑中一片空白,恐惧与困惑交织。
这本图录她自小研读,每一页都烂熟于心,可这所谓的“第九十八劫”,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幽灵,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陌生感。
尽管如此,她依然用尽全身力气抱紧了典籍,这本宗门至宝是她此刻唯一的精神支柱,绝不能遗失。
与白若薇的慌乱不同,林远萧在最初的震荡过后,便强行压下了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前方为他们抵挡一切的墨羽,以及身侧脸色惨白的白若薇身上。
他知道,此刻绝不是恐惧的时候。
没有丝毫犹豫,林远萧双手疾速掐诀,一个个繁复的印结在他指尖绽放。
“隐阳障!”他低喝一声,以自身为中心,一道淡金色的灵力护盾瞬间撑开,将三人勉强笼罩其中。
他深知,凭他这点修为,这道护盾在狂暴的虚空之力面前,脆弱得如同一张薄纸,但他别无选择。
“咔嚓……”
护盾刚一成型,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碎裂声,无数细密的裂纹蛛网般蔓延开来。
每一次乱流的冲击,都让林远萧的身体剧烈一颤,灵力被疯狂抽离,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重锤反复敲打。
一缕鲜血顺着他的额角缓缓滑落,滴入眼眶,染得世界一片猩红。
但他眼神中的坚毅却未曾动摇分毫,依旧拼尽全力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光幕,只为替身旁那道始终信任着他的身影,多分担一丝痛苦。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疯狂的撕扯之力终于在某一刻突兀地消失了。
失重感瞬间袭来,三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朝着下方无尽的黑暗坠去。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后,剧烈的眩晕感让墨羽几乎再次昏厥过去。
他强撑着摇了摇头,挣扎着从冰冷的地面上坐起。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四周无边无际、如丝如缕的浓雾,这些雾气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哀伤与死寂,将这片空间与外界彻底隔绝。
他们脚下,是一座悬浮在虚空中的巨大残垣。
石板铺就的地面冰冷坚硬,上面刻满了无数古老的符文,只是这些符文大多已经断裂、磨损,失去了原有的力量。
墨羽的目光扫过那些符文,瞳孔微微一缩。
那些断裂的纹路,竟隐约能辨认出是一个个形态各异、笔触中充满了不甘与怨念的“情”字。
这是……断念台?
一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在宗门一本名为《镜魂录》的孤本中曾见过关于此地的记载。
传说上古时期,有仙子渡劫失败,一缕执念不散,化作心魔,为祸一方。
天尊出手镇压,却无法将其彻底磨灭,最终只能斩下其一缕情丝执念,囚禁于虚空深处的一座石台之上,并以万千情字咒文为锁,永世禁锢。
此地,便是“断念台”。
专为囚禁仙子执念而设的绝地!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咳咳……”身旁传来两声虚弱的咳嗽,白若薇和林远萧也相继醒转。
“我们……这是在哪儿?”林远萧扶着额头,声音嘶哑地问道,他因强行施法而导致的灵力反噬,让他脸色苍白如纸。
白若薇没有回答,她正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着地面上那些断裂的符纹。
作为玉瑶宗阵法禁制的天才弟子,她一眼就看出了这些符纹的来历。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比林远萧还要难看,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颤音:“是宗门的‘锁心绝情阵’……不,不对,阵纹的走向完全是逆转的!这是……这是被强行剥离的阵法核心!”
她猛地抬起头,环顾着四周如泣如诉的浓雾,一个在宗门典籍中被列为最高禁忌的名词浮现在她心头:“心劫碎片……我们掉进了一处被宗门割离的‘心劫碎片’里了!”
传说千年前,玉瑶宗曾试图封印一处上古遗留的强大心魔,但最终功亏一篑。
为了不让心魔之力污染整个宗门,当时的大能者们只能以无上神通,将那片被心魔彻底侵染、封印失败的空间强行从主世界割裂出去,流放到无尽虚空之中。
那片被割裂的空间,便被称作“心劫碎片”。
“若久留此地,”白若薇的声音抖得越来越厉害,“我们自身的七情六欲会被此地的逆转阵法不断放大、扭曲,最终被彻底吞噬反噬,化作一具没有情感、只知遵从执念本能的无情傀儡!”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化作傀儡,那比死亡还要可怕千万倍。
就在墨羽和白若薇都因这绝望的真相而心神俱震时,一直沉默着观察四周的林远萧却有了发现。
他沿着残垣的边缘,一步步地摸索前行,最终在一处被乱石掩盖的角落停下了脚步。
“这里,有条路。”
他挪开几块碎石,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往地下的狭窄阶梯赫然出现在三人面前。
阶梯入口处的石壁上,用一种极为古老的文字铭刻着半句残缺的箴言,字迹深刻,仿佛是刻字之人用尽了毕生力气。
林远萧辨认了许久,才一字一顿地念了出来:“范……例……非……人,乃……镜……中……我。”
范例非人,乃镜中我?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语,像一道惊雷在墨羽心中炸响。
他猛然将一切线索串联了起来:左眼瞥见的猩红死结,白若薇典籍上凭空出现的“第九十八劫”,以及这处本应在无尽虚空中漂流的“断念台”……
这绝非偶然!
他们并非误入,而是被某种未知的、强大的力量,刻意引导至此!
这个念头让他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未知的敌人,远比眼前的绝境更加可怕。
“我们没有选择了。”墨羽深吸一口气,眼神恢复了最初的冷静与锐利,“留在上面是等死,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率先迈步,走下那深不见底的阶梯。
白若薇和林远萧对视一眼,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阶梯盘旋向下,越走越深,四周的雾气也愈发浓郁,空气中那股哀伤与怨念的气息几乎化为实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走了多久,下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三人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
阶梯的尽头,是一座宏伟的地下祭坛。
祭坛由黑色的巨石垒成,风格古朴而苍凉,四周的墙壁上刻满了与外面如出一辙的情字咒文,但这里的咒文却完整无缺,散发着幽幽的红光,仿佛有鲜血在其中流淌。
墨羽的目光越过空旷的祭坛,投向最深处。
那微弱的光亮,正是从那里传来。
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一股强烈的直觉告诉他,将他们引来此地的关键,就在那里。
他凝神望去,左眼再次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痛感,视野变得无比清晰。
透过层层叠叠的哀怨雾气,他终于看清了祭坛尽头、那片幽暗的中央,似乎有什么东西……
一个轮廓,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正背对着他们,静静地矗立在黑暗的中心,仿佛已经等待了千百年。
就在那片混沌的尽头,一道巍峨的背影刺破黑暗,矗立于古老的祭坛之上。
身披赤炎战铠,周身烈焰升腾,正是他梦魇中那个焚天灭世的身影!
心神剧震间,那虚影竟缓缓转身。
当那张模糊的面容下,左眼处与他如出一辙的逆命纹路亮起的瞬间,无数破碎的记忆化作雷霆在他脑海轰鸣炸裂!
他曾是赤炎,赤炎亦是他!
灵魂的剧痛尚未平息,一股莫名的心悸却猛然攫住了他,仿佛远方有什么至关重要之物,正在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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