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敖丙伤愈出院之后,敖光就同意了敖丙回学校去住,并且不再阻碍敖丙和哪吒继续交往。
他知道,两个孩子之间一定是真爱,而且看上去,敖丙也拥有许多追求者,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哪吒。
这便证明,敖丙不会重蹈他的覆辙。他可不愿做什么棒打鸳鸯的家长。
不过事情的计划总没有变化快,商氏丧心病狂的程度远超他们想象,敖丙和哪吒不得不暂时都住在老宅,被变相“软禁”起来。
与此同时,这桩桩件件的事情,让人不免将它们与曾经那件日化厂爆炸案联系起来。
可当年阻止他们继续调查案件的,保护商氏的那只大手,究竟会是谁呢……
哪吒和敖丙都去睡觉了,敖钦和敖闰还有敖叶也都回了自己的房间。
此刻,敖氏的老宅,那建造广阔气派的前厅变得空荡荡的。
敖光独自一人坐在主座上,一手支着自己的脑袋,微微垂着眼帘,似是在思考。
然后,一个人从正门走了进来。
敖光抬眸,看向那人,微微挑了挑嘴角,问:“听挺久了吧?那么这件事,你有什么头绪么,昊天?”
昊天冷笑一声,在他的对面坐下。
此刻,倒是主客分明。
没有听见昊天答话,敖光抬眸看他,却长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你有多爱你的子民呢。”
这话语之中不乏讥讽之情。很明显,敖光是刻意在激怒昊天。
但昊天并不上套,只拿起茶壶,自斟自饮起来。
敖光见问不出个所以然,索性直接起身,准备离开。昊天总是这么一声不吭的就来找他,来了之后也不说什么事,只这么自顾自的坐在一旁看着他,挺无聊的。
没错,这已经不是昊天第一次这样莫名其妙的出现,却不搭理他了。
自从上一次,在他自己的房间,被昊天耻笑他老了之后,昊天总是会莫名的出现。
一开始,他还会多问几句话,问不出话的时候也会送客。
但时间长了,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反正话是问不出,客也送不走。只要不伤害自己和孩子们,便当他不存在好了。
却在敖光已走到大门前准备离去之时,昊天突然问了一句:
“你很爱她,是吗?”
敖光一时没反应过来昊天问的究竟是什么。他站住了身子,回身看向昊天。
而昊天却仍然直视着他,问道:“我曾经听闻一个说法。男人这种生物,是不会爱自己的孩子的,因为他们这一生可以和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孩子。”
敖光眯着眼,看着他,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所以,如果一个男人表现出很爱一个、或者几个孩子,甚至愿意将自己奋斗多年得到的资源送给他们,那么只能说明,这个男人很爱这些孩子的母亲。所以,你很爱她,是么?”
敖光仍旧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不认可这个说法,因为他爱自己的三个孩子,只是因为他们是他的孩子,与昊天无关。
可他不会将这件事说出来。
因为他不想和昊天有过多的纠葛。就算是谎话也好,说得多了,总会暴露出不少事实。
昊天轻笑着,踱步而来,站在敖光的身侧。
敖光本以为昊天会对他做什么,但昊天只是突然仰头,看着那黑压压的天空,喃喃叹道:
“我来的太晚了。否则,我真想看看,那个你深爱的女人究竟长什么模样,能将你迷得神魂颠倒,甚至甘愿放弃力量、长生和究极一生奋斗而来的财富。”
敖光听到这话,心中竟无端生出一股无名火来。
他自认为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来忤逆昊天,甚至直到此刻,到他已经快要力竭而亡的时候,仍然想着要怎么去安抚海中的海妖,不让昊天难过。
而他唯一的愿望,就是他的三个孩子,以及他弟弟妹妹的孩子们都能够好好的活下去。
这难道算是什么很过分的事么?
于是不免冷笑,直接问道:“怎么?昊天大人难道还想杀死我的夫人,和她腹中的孩儿不成?可惜,我的爱妻已然亡故,而我的三个孩儿们都已经长大成人。如今你若想杀了他们,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可这句话明显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因为昊天只是仍然微笑着,看着他,低声道:“我难道没有过机会么?甚至商盛……”
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直接打断!
敖光愤怒的一拳挥向了他,怒吼道:“竟然是你策划的!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为何不放过我,不放过我儿!”
但且不说就算是鼎盛时期,敖光也不是昊天的对手。如今的他,耗尽自己的妖力抚养三个孩子长大成年,更是已经垂垂老矣。
昊天轻易就接住了他的拳头,却已恢复了往日那庄严的神情。看着他的眼睛,半晌,轻声叹道:“看来你果然很爱她。”
说着,放开敖光的手,转身离去。一边走,还一边喃喃说道:“放心吧,我没那么恶心。商氏所做之事,我一件都没有参与,也不可能同意。他们终将迎来属于他们的报应。”
敖光怔愣了一瞬,急忙跑上前去,追着昊天问:“那曾经那些事呢?那个日化厂的爆炸案,还有……”
昊天抬起一只手,及时打断了他:“我不会再庇佑他们。你们该怎么做,放心大胆的去做就是,不必缩手缩脚。”
敖光就这么看着他,像是脚下生出了透明的阶梯一样,一步步往天上走去。
此刻周围没有其他人。本就不是凡人的昊天无论做出什么来都不算奇怪。
却在连身体都半透明化,即将隐去身形时,回头看向敖光,喃喃说了一句:“但我还是很想知道。如果当年我没有逼你杀死他,你是否也会像对待你的那三个孩子一样,对待他?”
只一听这话,敖光就知道,昊天问的是那个“不存在的孩子”。
曾经因为神力被吸取,而要求敖光杀死的,那个孩子。
而敖光却是尽自己所能,把所有的妖力都灌注到三个孩子体内,让昊天以为,他们的孩子已经死了。
若是三个孩子死了,昊天的神力一定会马上得以恢复。但如果他们不死,只是停止了吸取昊天的神力,那么昊天的神力就会缓慢的恢复。
但很明显,昊天没有意识到这二者的区别。
而敖光也并不打算说出实话。他只冷静的说:“没有如果。他被你杀死了。”
昊天忽然像是脱力了一般,低垂着脑袋,喃喃说了一句:“可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他……”
天气阴沉沉的,已经开始落下了雨点来。敖光虽是龙族,但许久不曾回到海中,如今也不大喜欢在化作人形的时候淋雨了。
他转身向着修建有顶的回廊走去。就算不需要伞,他也可以一滴雨都不淋到,直接走回自己的房间。
在拐角处,他回头看了一眼。
昊天仍然悬停在半空,维持着身体的半透明化,淋着雨。
雨已经有些大了,但昊天似乎浑然不觉。
敖光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直接转过身,离开了此处。
每一次和昊天的单独相处都叫他感到气闷不已。他开始有些怀念那个年轻的,好像上天入地都无所不能的自己了。
之后的事,果然也如昊天自己所说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商氏失去了庇护,那些个作恶多端的证据也很快被发现。
人类有人类的法理和应对事情的办法。
在对簿公堂时,商盛与他曾经的手下几乎可以算是狗咬狗,唱了一出精彩的好戏。
最终,两个人都被判处极刑。同时,那曾经被他们二人所用、一起做过恶事的家伙们也都得到了应有的处罚。
这实在是一件值得大快人心的事。
敖光再一次的,为自己的儿子感到骄傲。他决定为敖丙好好的办一场生日宴。当然,也同时是哪吒的生日宴。
在那艘游艇之上,他们所有亲近的人为敖丙和哪吒过了一个热闹的生日。散场之后,时间也已不早,大家都三三两两的回了自己房间。
喧嚣过后,敖光拿了一杯红酒,独自站在阳台上,吹着深夜的海风,这才忽然发觉有些孤独。
过去的几十年中,他忙碌于工作和抚养自己的三个孩子,他的生活永远忙碌而充实,仿佛时间都不够用。
直到此刻,连敖丙也谈恋爱了,需要自己的空间和时间。而在这大海之上,他不需要工作,甚至就连一丁点多余的声音都听不见。
他突然发觉,自己是孤独的。
海风轻抚着他的长发,让他也能够在这夏日感到一丝丝的凉爽。
可下一刻,却忽然发觉有不对的地方——
那海风像是有生命一般,托着他的头发没有放下来。敖光心下一惊,急忙回过头去。
果不其然,昊天站在他的身后,一手托着他的长发,另一只手,却已打算去触碰他的后颈。
“你在干什么!”敖光愤怒不已!
那么久没再见面,他还以为昊天已经打算放过他们了。可为什么又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而昊天却只是扶着他的身子,不让他转身。
“别动。”
他听见昊天这么说。
可是这语气是怎么回事?似乎很……悲伤?
为何而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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