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晒在脸上,楚玄没抬手挡。
指尖那层薄鳞还在,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拽着往神殿方向拉。他本该顺着测脉罗盘的指针去追卡伦背包里的地脉丝残片,可脚步一拐,还是进了生命神殿的侧门。
门没关严,琴声漏出来,很轻,像风刮过枯叶。
起初是安眠曲的调子,平稳,温柔,带着精灵族特有的月光韵律。楚玄靠在廊柱后没动,他知道这旋律——三年前艾琳在学院祭典上演过,治愈了七个被魔力反噬的学生。可这次不一样,音符之间有断层,像人说话时突然卡住喉咙。
然后,琴弦猛地一沉。
一个低音滑过去,不是手拨的,像是琴自己震了一下。楚玄眉心跳了跳,袖中碎指环也跟着颤了半拍,绿光从指缝里渗出来。
他屏住呼吸。
琴声变了。
不再是安抚,而是某种召唤。节奏越来越快,音阶扭曲,像在模仿心跳,又像在复刻某种仪式的咒语。他听不懂词,但天书自动翻到了一页——【双生挽歌·残章】,旁边标注一行小字:**献祭之始,魂裂之时**。
殿内,艾琳的左手开始抽搐。
她坐在祭坛前的石椅上,白袍垂地,竖琴横在膝上。右手依旧稳定地拨弦,可左手已经离开琴身,慢慢爬上右臂,指甲在旧伤疤上划出几道红痕。那道疤,楚玄见过,是三年前她强行弹奏禁忌乐章留下的。
她瞳孔变了。
翡翠色退去,血红从中心裂开,像玻璃被砸出蛛网。呼吸变得粗重,肩膀微微抖,可琴声没停,反而更癫狂,仿佛有另一个人在借她的手演奏。
楚玄没冲进去。
他闭眼,默念轮回吐纳法,将龙血引至掌心,轻轻按在自己胸口。生命契约在他体内拉出一条细线,直通艾琳。他不是要打断她,而是把那股撕裂般的痛感,接过来三成。
疼。
不是肉体的疼,是灵魂被撕开一条缝的钝痛,像有人拿锈刀在刮记忆。他膝盖一软,靠住柱子才没跪下。可他没松手,反而加重了龙血的输出。
契约另一头,琴声忽然卡住。
最后一个音悬在半空,像断弦前的最后一颤。
艾琳整个人塌下去,琴滑落地面,发出一声闷响。她跪在祭坛前,喘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血瞳慢慢褪回翠绿,可手还在抖,嘴唇发白。
楚玄走进去。
脚步声惊了她。她猛地抬头,眼神空了一下,随即瞳孔收缩,整个人弹起来,左手一把掐住楚玄喉咙,力气大得不像她自己。
“别碰我!”她声音都变了,尖利,带着回音,“伊莉丝……伊莉丝还没走!你们别碰她!”
楚玄没动。
他任她掐着,喉咙被压得发闷,呼吸困难,可手还是按在胸口,维持着契约的连接。他没说话,只是在意识里,把一段记忆推了过去——不是画面,是感觉。
雨。
冰冷的雨砸在后颈,膝盖压着碎石,三天没吃东西,贵族子弟从他面前走过,笑说“废脉也配站在这儿”。没人看他,没人说话,连乞丐都绕着他走。那种被世界抛弃的冷,比雨还刺骨。
艾琳的手抖了一下。
她眼神开始聚焦,掐着楚玄喉咙的力道慢慢松了。她喘着气,退了一步,跌坐在地,手抱住头,肩膀剧烈起伏。
“……你看到了?”她声音哑了,“刚才……不是我。”
“我知道。”楚玄揉了揉脖子,嗓子有点破,“你脑子里住着另一个人,而且她挺凶。”
艾琳抬头看他,眼眶红了,却没哭出来。
“她不是别人。”她慢慢卷起右臂袖子,露出一道淡色的符文,扭曲如藤蔓,缠绕在皮肤上,“她是伊莉丝。我的妹妹。”
楚玄盯着那符文,心口一紧。
和他碎指环上的龙纹,七分相似。
“双生子。”艾琳声音轻得像风,“精灵族百年才出一对。大长老说,这是神赐的礼物。可三百年前,深渊之眼躁动,封印松动,他需要一个‘纯净的灵魂容器’来补缺。两个灵魂,只能活一个。”
她停了一下,手指抚过符文,像是在碰妹妹的脸。
“他们选了我。说我是姐姐,理应承担未来。伊莉丝……她才十六岁。他们把她绑上祭坛,当着我的面,剜出她的心脏,扔进深渊裂缝。她说最后一句话是——‘姐姐,别哭,我会一直在你梦里’。”
楚玄没说话。
他蹲下来,和她平视。
“然后你就疯了。”
“嗯。”她苦笑,“灵魂被硬生生撕开,一半活着,一半死了。从那天起,每到深夜,她就会回来。有时是声音,有时是画面,有时……是我变成她。大长老说这是诅咒,叫‘双生反噬’,活下来的必须承受死者的执念,否则整个人会崩解。”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所以我学琴。用音波压制她的记忆。可越压,她越强。三年前那次,我差点把她彻底放出来,结果魔力反噬,右手废了半年。”
楚玄伸手,轻轻碰了下她右臂的符文。
皮肤冰凉。
“这东西,能去掉吗?”
“没人知道。”她摇头,“古籍说,只有‘双生共鸣者’才能解开。可谁是共鸣者?两百年没人出现过。”
楚玄收回手,没接话。
他在想碎指环的纹路,想天书里那些关于“容器”的碑文。百世归一之魂,钥匙在碎片……难道,他和艾琳的伤,本就是同一套规则下的产物?
他没说破。
现在不是时候。
艾琳靠在祭坛边,慢慢平静下来。血色彻底退去,眼神恢复清明,可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
“你不该来。”她低声说,“刚才要是我没醒,可能会杀了你。”
“那你杀了我试试。”楚玄站起身,拍了拍灰,“看看我能不能转生回来。”
她愣住,抬头看他。
“你总这样。”她忽然说,“别人痛苦,你装没事,用笑话盖过去。”
“不然呢?”他耸肩,“哭一场?抱头痛哭然后发誓复仇?我又不是话本主角。”
“可你明明……感受到了。”她盯着他,“契约传回来的痛,你接了三成。没人会这么做。尤其是你这种……明明谁都不信的人。”
楚玄沉默了几秒。
“我信命。”他 finally 说,“不信人。但你不一样。你是第一个能听出我说话真假的人。也是第一个,能让我鳞片自己冒出来的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了点。
“所以,你的事,算我的事。不是因为契约,是因为——我欠你一句‘别怕’。”
艾琳看着他,眼泪终于落下来。
没嚎啕,就那么静静流着,像月光下的溪水。
“伊莉丝临死前说,她会等一个人。”她轻声说,“能听见她声音的人。能让她安息的人。大长老说那是妄想,可我一直记得。她说,那个人……会有龙的血,和裂开的灵魂。”
楚玄没动。
袖中碎指环,又震了一下。
绿光顺着指尖爬上来,映在他脸上,像一道伤疤。
“那你现在听见她了吗?”他问。
艾琳闭眼,指尖轻轻按在竖琴弦上。
一个音,轻轻响起。
不是她拨的。
像是从琴身内部传出来的,微弱,却清晰。
她猛地睁眼,脸色变了。
“她……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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