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片落在掌心,还带着炉火的余温,边缘微微卷曲,像是被强行从模具里撕下来的。楚玄没低头细看,只是指尖一收,将它滑进袖口,动作自然得像拂去一片落叶。
他迈步走出长廊,脚步比进来时稳了许多。身后议政殿的大门缓缓闭合,木轴转动的声音很轻,却压不住外面传来的喧哗。
人群已经围在台阶下。
不是贵族随从,也不是监察组的人,而是学生——穿着灰袍、皮甲、布靴的普通学员,三五成群地站着,交头接耳,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有人认出他,立刻捅了捅旁边同伴:“是他!就是他!”
“真是他?一个人对上三个证人,还有莫兰那老狐狸?”
“你不信?食堂那边都传疯了,说他用一块废铁就揭穿了检测仪造假。”
楚玄没停步,也没抬头看谁,只是照常走着。但他能感觉到,空气变了。不再是那种背地里的窃笑或冷漠的回避,而是一种……带热度的注视。
就像冬天里第一次晒到太阳。
他路过公告栏时脚步顿了一下。
原本贴审查文书的地方空了,纸被撕得干干净净,连浆糊印都被刮掉了。这手法太熟练,一看就是专门清理过的。
他嘴角动了动,没笑出来,也没皱眉,只是轻轻抬了下手,像是整理披风领口。这个动作却被角落里一个戴圆帽的小个子学生盯住了。
“你看见没?”那人猛地拽身边同伴,“他刚才笑了!”
“哪儿?明明脸都没变。”
“不是嘴,是眼睛!”小个子激动起来,“一闪,就一下,像刀出鞘那样亮了一下!”
消息传得比风还快。
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学院都在讲一件事:楚玄没被定罪,反而把栽赃的人反手送进了问询室。而且不是靠后台,不是靠运气,是靠一块铁片、一把匕首、几句问话,硬生生把证据链撕开个口子。
更绝的是,他还指出了影铸工艺的破绽——那种只有高阶锻造师才懂的冷门技术。
“你们知道最离谱的是什么吗?”训练场边,一个满脸雀斑的少年唾沫横飞,“他说科尔昨晚去了锻造室四十七分钟,结果监察组一查记录,分秒不差!他连时间都算准了!”
“不会是早有预谋吧?”
“预谋个屁,他昨天还是个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废脉少爷!要真有这脑子,还能混到今天?”
“所以这才是厉害啊!”另一人拍大腿,“他是当场反应过来的!你们想想,那么多人盯着,一句话说错就完蛋,他居然还能一层层拆,最后甩出铁片震频那一招——我跟你们说,那场面,简直像看老戏文里的断案神仙!”
食堂里开始有人模仿他说话的语气。
“‘你说你看见我右手拿匕?’”一个胖子捏着嗓子学,“‘可我右臂骨折,绷带还在呢。’咔——直接爆杀!”
周围哄堂大笑,碗筷敲得震天响。
而在学院主道另一侧,几名贵族子弟脸色铁青地走过。
“一群蠢货,真以为他是正义化身?”一人低声骂,“不过是借监察组的手搞事罢了,等风头过去,看他还能得意几天。”
话音未落,前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一群人从侧道涌了出来,手里举着东西——有的是木板刻的牌子,有的是布条写的字,甚至还有人把练习用的铭文石板翻过来,拿炭笔写了几个大字:
“真相比血脉更纯粹。”
“还楚玄公道。”
“拒绝伪造审判。”
他们站在广场中央,没人组织,也没喊口号,就这么静静举着,像立起了一圈无声的旗帜。
贵族子弟脸色一变,加快脚步想绕开。
“哟,这不是奥利文的表兄吗?”有人认出来,大声喊,“你也来声援楚玄吗?”
那人脚步一顿,耳根发红,硬着头皮往前走,却不敢抬头。
人群发出低低的笑声。
楚玄走到广场边缘时,声音已经连成一片。
他停下。
不是因为人多,也不是因为那些牌子,而是因为他看见教务长从正殿方向走来,身后跟着两名监察组成员,手里捧着一块金色石碑的拓片。
那是金律碑。
学院最高裁决的记录载体,一旦录入,永不可改。
教务长站上高台,抬起手,四周渐渐安静下来。
“今日裁决结果已确认。”他的声音不高,但透过扩音符文传遍全场,“关于楚玄涉嫌盗窃结界晶核一案,经查证,原指控基于虚假证词与伪造魔力痕迹,属恶意构陷。相关责任人已被扣押,案件移交高等监察庭复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人群。
“学院金律碑即刻录入此裁定。任何人不得质疑其效力。”
说完,他示意身后的监察官展开拓片,墨迹未干,清晰可见“无罪”二字。
全场静了一瞬。
随即,掌声炸开。
不是礼节性的轻拍,而是用力的、持续的、带着情绪的鼓掌。有人吹口哨,有人跳起来喊好,连一些平日沉默寡言的老生都站起身,用力拍着手。
楚玄依旧站在原地。
银发被风吹起一角,赤瞳映着日光,看不出喜怒。但他能感觉到胸口那根与某人相连的契约线,波动了一下——微弱,但确实存在。
他知道她不在这里,也知道她现在不能来。
可这一刻,好像也不需要谁站出来替他说话了。
他自己站起来了。
而别人,开始愿意为他发声。
一名矮个子女生挤到前排,举起手中木牌,上面写着:“我不信贵族,但我信证据。”
她声音不大:“楚玄能证明自己清白,是因为他敢要证据。我们为什么不能?”
周围人安静了一瞬,随即有人回应:
“说得对!下次再有人随便给人定罪,我们也要求看证据!”
“对!别他妈一张嘴就说谁有问题!”
声浪再次涌起。
楚玄终于动了。
他一步步走上广场中央的台阶,没有发言台,也没有麦克风,只是站在那里,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
底下渐渐安静。
他知道他们在等他说话。
但他没开口。
只是抬起手,轻轻按了按左袖——那里藏着那块烧灼的金属片。然后,他缓缓松开披风扣,露出腰间的匕首。
不是拔出来,也不是炫耀。
就是让人看见。
看见他带着伤,也带着武器;
看见他不卑不亢,也不打算退让。
人群中有人低声说:“他这是在告诉我们,事情还没完。”
“当然没完。”旁边人接话,“你以为那些人会就这么算了?”
“可至少现在,是我们站在他这边。”
楚玄收回手,重新系好披风。
他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从高台另一侧传来:
“楚玄!”
是莫兰。
他不知何时又出现了,站在偏廊下,脸色阴沉如雨。
“你以为赢了一场口舌之争,就能改变什么?”他声音尖锐,“规则不是由欢呼声决定的。你躲得过一次陷害,能躲过十次?百次?等你真正触及他们的利益时,连骨头都会被碾成灰!”
楚玄停下。
没回头。
风吹动他的衣角,银发微微晃动。
他只说了一句:
“那你最好提醒他们——下次动手前,先把伪造的魔力频率调准一点。”
说完,他继续走。
身后,人群自发分开一条路。
没人再议论,也没人再喧哗。
他们都看着他的背影,一步一步,走得不快,却再也没有人敢拦。
当他走到广场尽头时,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落在空出的台阶上,啄了两下那块写着“真相比血脉更纯粹”的木牌,又飞走了。
楚玄的脚步忽然一顿。
他低头,看见脚边石缝里有一枚铜钉,锈迹斑斑,像是被人故意钉进去的。
他蹲下,手指一挑,将它取出。
钉帽内侧,刻着一行极小的字:
“东墙第三炉,底槽。”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然后慢慢握紧。
远处钟楼敲响午时。
他起身,朝着锻造区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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