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渗进断剑的裂痕,像一滴墨落入干涸的河床,缓缓爬行。楚玄的手指还搭在残刃上,指尖发麻,不是疼,也不是冷,而是一种从骨头里往外冒的灼热感,仿佛整条手臂被扔进了熔炉,却偏偏烧不坏。
他想抽手,可那滴血像是生了根,牵着筋脉往里拽。
“你别动。”罗拉突然出声,声音压得很低,“血……还在动。”
楚玄没应。他喉咙发紧,一股热流顺着左臂往上冲,直奔心口。眼前景象开始模糊,像是隔着一层蒸腾的雾气看世界。耳边嗡鸣,不是噪音,而是某种极远又极近的回响——像是铁锤敲打砧板,一下,又一下,节奏稳定得不像幻觉。
他的意识被猛地扯进深处。
《百世天书》在他识海中翻页,速度快得不像他自己控制的。一页金纹浮现,边缘泛着暗红,像刚淬过火的铁片。标题缓缓成形:**百世熔炉·返祖归真**。
这名字他没见过。
但身体认得。
经脉忽然收紧,像被无形的锻锤砸中,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他咬住牙,硬是把那口血咽了回去。他知道现在不能吐,一吐就散了劲,散了劲就得昏过去,昏过去就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
“我在重铸。”他低声说,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不是伤,是……换骨。”
巴鲁靠在碎石堆上,机械臂的红光忽明忽暗。他盯着楚玄的手臂,那只手原本只是渗血,现在皮肤下竟浮出细密的银线,像冷却的铁水在皮下凝固成纹。他抬起独眼,酒壶早空了,但他还是习惯性地灌了一口,然后狠狠砸在地上。
“这不对。”他说,“这不是进化,是重启。”
罗拉没接话。她扶着双锤,膝盖还在抖,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但她不敢坐下去。楚玄的状态让她想起小时候见过的一次火山喷发前兆——大地安静,空气凝滞,连风都停了,可地底的火已经烧到了喉咙口。
楚玄闭着眼,呼吸变得极慢,每一次吸气,胸口都像在拉风箱。识海里,金纹篇章自动展开,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第一世,他躺在泥地里,废脉无法引魔,被人踩着脸笑他是“贵族里的废物”;
第三世,他在矮人熔炉底部,偷拓青铜碑文,差点被活活烤死;
第九世,他站在神剑残骸前,割开手腕,用血唤醒剑灵,换来一句“你配当我的主人”。
这些画面不再是回忆,而是被某种力量重新点燃,像炭火堆里泼了油,轰地烧起来。
最深处,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锻者不死,唯炉不熄。”
是龙魂导师。
楚玄抓住这声音,像抓住一根绳子,把自己从记忆洪流里拽出来。他喘了口气,冷汗顺着额角滑下,在下巴处滴落。
“我懂了。”他喃喃道,“不是我要进化,是它要我跟上。”
他体内的血脉开始重组。龙族纯血不再是沉睡的印记,而是像活过来的铁水,顺着经脉流淌,与人类体质融合,又被战斗中残留的“逆锻”感悟点燃,三股力量交汇,开始重塑他的骨架、筋络、五脏。
皮肤表面裂开细纹,不是伤口,而是旧壳在撑破。银发根部泛起暗金,像铁锈被火焰烧成了钢。赤瞳深处,金纹缓缓流转,如同熔炉中的漩涡。
巴鲁看得瞳孔一缩:“他眼睛……变了。”
罗拉屏住呼吸:“别出声,他在定型。”
楚玄的左手突然抬起,五指张开,掌心朝上。没有咒语,没有手势,地面碎石微微震动,两块焦黑的岩片自行升起,悬浮在他掌心上方。紧接着,一缕火苗从无到有,出现在指尖,不烫,也不亮,却稳得像焊死在那儿。
这是元素共鸣。
不是靠魔力引导,而是天地间的火与土,主动回应了他的存在。
他睁眼。
目光扫过地面,断剑残柄还在,焦黑扭曲,但那道裂痕已经被一滴凝固的血封住。那血不再是红色,而是泛着金属光泽,像液态的锡。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
“还活着。”他说。
声音比之前低了一度,带着一丝沙哑,像是刚出炉的铁器在冷却。
罗拉松了口气:“你总算醒了。刚才你站那儿不动,我还以为你要化成雕像。”
楚玄低头看自己的手臂。伤口不再流血,表皮覆盖了一层极薄的银色纹路,像是镀了层金属膜。他心念一动,纹路便隐去,皮肤恢复原样。
“不算化。”他活动了下手腕,“就是换了身皮。”
巴鲁走过来,机械臂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是在记录什么。“你刚才的气息,和当年圣匠殿里的‘初锻之炉’一样。”他盯着楚玄的眼睛,“那是用来重铸神兵的火,不是给人用的。”
楚玄笑了笑:“可我现在是人,也是兵器。”
他说完,弯腰捡起断剑残柄。入手沉重,比之前多了几分质感。他试着注入一丝魔力,残剑竟微微震颤,剑脊上的血符虽然黯淡,却未消失,反而像被重新淬炼过,线条更加清晰。
“它还认我。”他说。
罗拉皱眉:“你打算一直拿着这半截剑?”
“先留着。”楚玄将残剑插进腰带,“它帮我破了结界,算战友。”
巴鲁摇头:“你现在的状态,用不着靠外物了。刚才你睁开眼那一下,空气都在抖。”
楚玄没答。他抬头看向天空。战场裂痕还未弥合,灰烬随风卷起,像一场未落尽的雪。他忽然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空中一抓。
没有声响,没有光影。
可三丈外一块半人高的碎石,毫无征兆地裂成六块,切口平整如镜。
罗拉瞪大眼:“你……空手?”
楚玄收回手,指尖有点发麻。“试了试。”他说,“灵觉比以前快了不止一倍。”
他现在能“听”到魔力的流动。不是感知,是听见——风里有土元素的低语,残火中有火元素的余音,甚至地底深处,还有未散尽的锻火烙印在嗡鸣。
这是一种全新的掌控方式。
以前是“我要引火”,现在是“火自己来了”。
巴鲁沉默片刻,忽然咧嘴笑了:“老祖宗要是知道有人拿‘返炉归真’来重铸肉身,怕是要气得从坟里爬出来,亲手给你一锤。”
楚玄也笑了:“那我得躲远点。”
他活动了下肩膀,体内暖流循环不息,像有千万世的火在他骨髓里静静燃烧。疲惫还在,但不再是压垮人的重量,而像穿久了的旧衣服,贴身却不碍事。
罗拉看着他,忽然问:“你还记得刚才昏迷时说了什么吗?”
楚玄摇头:“记不清,只记得一直在听锤声。”
“你说了句怪话。”罗拉皱眉,“‘模已毁,炉当立’。”
楚玄一顿。
这句话他没印象。
可一听就觉得熟,像是某个前世刻在脑子里的遗言。
他没多想,抬脚往前走了两步。地面留下浅浅的脚印,鞋底竟泛起一丝金属光泽,转瞬即逝。
巴鲁盯着他的背影,低声对罗拉说:“他不一样了。”
“哪不一样?”
“以前他是人在用天书。”巴鲁握紧酒壶,“现在……是百世一起在走路。”
楚玄停下脚步,抬头望向远处的地平线。风卷着灰烬掠过他残破的披风,银发微扬,赤瞳映着天际裂痕。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
一粒尘埃落在指尖,本该随风飘走。
可它停住了。
像被无形的火烤成了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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