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号”在娜美复杂难明的指引下,如同一道沉默的灰色闪电,劈开了东海平静的海面,朝着那座名为可可西亚的岛屿驶去。
越是接近目的地,娜美的脸色就越是苍白,紧握着的拳头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那双原本灵动狡黠的大眼睛里,此刻充满了恐惧、仇恨,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近乎绝望的麻木。
她时不时偷偷瞥一眼身旁伫立船头,如同礁石般沉默的黑发青年。
他太安静了,也太……平静了。
平静得让她心慌。
她不知道这个随手掷出天价金币、语气淡漠得如同冰山的男人究竟是谁,有多强的实力。
她只知道自己别无选择。那一枚金币买下的不仅仅是海图,更是她溺水挣扎中唯一能抓住的、哪怕可能只是虚幻的稻草。
她只能赌,赌这个神秘男人那看似随意的承诺,并非戏言。
“前面……就是可可西亚村了。”娜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云影抬眼望去。
那是一座看起来颇为秀丽的岛屿,植被葱茏,山坡上种植着大片的橘林,金灿灿的果实点缀在绿叶之间,散发着甜美的气息。
靠近海岸的地方,是一个规模不算小的村落,白色的屋顶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宁静。
然而,与这祥和景象格格不入的,是村落边缘,那座如同狰狞伤疤般存在的建筑群——阿龙公园。
高大的、由粗糙岩石和钢铁构筑的围墙,将一片临海的优质土地圈占起来,围墙顶端树立着鱼骨形状的装饰,充满了野蛮的异域风情。
一座高耸的、造型夸张的塔楼矗立在建筑群中央,塔尖悬挂着一面绘有锯齿状太阳标志的海贼旗——恶龙海贼团的旗帜!
仅仅是远远望去,就能感受到那股盘踞在此地、如同毒瘤般散发着压迫与绝望的气息。
“陨星号”并未直接靠向村民使用的简陋码头,而是在娜美苍白的指引下,驶向了阿龙公园那专属的、修建得颇为气派的港口。
港口内停泊着几艘造型凶悍、船首像为各种海兽鱼类的海贼船,一些身材高大、皮肤呈蓝色或淡绿色的鱼人海贼正在码头上喝酒、晒太阳,
或是用充满戏谑和残忍的目光,打量着那些偶尔被迫前来缴纳“供奉”或是从事劳役的人类村民。
当“陨星号”这艘风格迥异、散发着冰冷气息的船只靠岸时,立刻引起了所有鱼人的注意。
“嗯?陌生的船?”
“是人类的小船?胆子不小,敢直接停靠在这里!”
“咦?那不是‘小贼猫’娜美吗?她怎么带了个陌生男人回来?”
“嘿嘿,该不会是找到靠山了吧?真是可笑!”
充满恶意的议论和毫不掩饰的嘲笑声传来,如同针一样扎在娜美的背上,让她娇小的身躯颤抖得更厉害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率先跳下船,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恐惧:
“我……我来见阿龙!”
云影默然跟上,他的脚步落在阿龙公园那铺设着石板的地面上,发出轻微而稳定的声响。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周围那些奇形怪状的鱼人,感受着他们体内那股远超普通人类的、源自种族天赋的生命力与力量感。
但在他的感知中,这些力量……粗糙,原始,充满了野兽般的腥气,却缺乏真正强者应有的凝练与掌控。
空有十倍腕力的架子,却无与之匹配的“意”与“技”。
不过是一群仗着天生禀赋,在弱者面前耀武扬威的……野兽罢了。
他们穿过充斥着鱼人讥讽目光的庭院,来到公园的主体建筑——那座高大的塔楼前。
宽阔的广场上,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坐在一张巨大的、如同王座般的椅子上。
那是一个身材极其高大魁梧的鱼人,皮肤呈深蓝色,留着长长的鼻子,如同锯鳐的吻部,嘴里满是锯齿状的尖牙,闪烁着寒光。
他仅仅坐在那里,就散发着一股凶悍、暴戾的气息,正是恶龙海贼团的船长,“锯齿”阿龙。
在阿龙面前,站着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村民,为首的是一个头戴着玩具风车帽子的村长和有着一头深蓝色短发的健气少女(诺琪高)。
她正努力挺直脊梁,与阿龙对峙着,但微微颤抖的手指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这个月的份额,你们可可西亚村又没能足额上缴。”
阿龙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他甚至没有回头看刚刚走进来的云影和娜美,仿佛他们只是无关紧要的虫子。
“看来,你们是忘了遵守我阿龙定下的规矩,会有什么下场了?”
“阿龙!我们已经尽力了!今年的收成不好,大家连饭都吃不饱了!”
诺琪高忍不住上前一步,激动地喊道。
“尽力?”
阿龙猛地转过头,那双残暴的鱼眼扫过诺琪高和贝尔梅尔,最后落在了刚刚进来的娜美身上,嘴角咧开一个残酷的笑容,
“哦?我们的小航海士回来了?看来是又‘赚’到钱了?不过,就算加上你那份,也还远远不够!”
他的目光终于移到了云影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轻蔑。
“这就是你找来的帮手?一个瘦弱的人类?娜美,你是在侮辱我吗?”
娜美脸色惨白,刚要开口,村长却抢先一步,将她和诺琪高护在身后,对着阿龙沉声道:
“阿龙,钱我们会想办法凑齐,不要为难孩子们!”
“想办法?”阿龙站起身,接近三米的庞大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他一步步走向贝村长,锯齿状的鼻子几乎要戳到他的脸上,
“你们人类唯一的‘办法’,就是像牲畜一样,乖乖听从我们鱼人的命令!低等种族就要有低等种族的觉悟!”
他张开双臂,对着广场上所有噤若寒蝉的村民和他的鱼人部下,高声宣扬着他那套扭曲的理论:
“看清楚!我们鱼人天生就拥有你们人类十倍的力量!我们才是更优秀的种族!
大海是我们鱼人的领域,你们人类只配在陆地上苟延残喘,向我们献上供奉!统治你们,是理所当然!杀戮你们,是天经地义!这就是弱肉强食的真理!”
“人类,不过是劣等的、只配被奴役的垃圾!”
他的声音在广场上回荡,充满了种族主义的傲慢和对人类极尽的侮辱。
周围的鱼人海贼们发出猖狂的大笑,而村民们则死死地低着头,拳头紧握,眼中是压抑到极致的愤怒与麻木的绝望。
娜美死死咬着嘴唇,鲜血的腥味在口中蔓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喧嚣。
“本以为只是群不入流的海贼。”
云影终于开口了。
他缓缓抬起眼帘,那双一直古井无波的黑眸,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了一种情绪——
并非愤怒,并非杀意,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仿佛看到什么污秽之物般的……厌恶。
他目光落在阿龙那张因傲慢而扭曲的脸上,语气淡漠,却字字如冰:
“没想到,是群连垃圾都不如的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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