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英雄碑的轮廓勾勒得愈发庄重肃穆。
刘忙深吸一口气,自怀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青铜方盒。
盒盖开启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幽香混杂着古朴的气息弥漫开来,仿佛沉睡了千年的岁月被骤然唤醒。
盒内,并非凡物。
底座铺着一层细密的灰色粉末,那是昔日海皇鼎焚尽万物后留下的鼎灰,蕴含着一丝镇压四海的磅礴之气。
灰上,散落着猩红如血的晶体,乃是南疆瘴疠之地深处才能产出的火盐,遇火则烈,能焚尽一切污秽。
而在火盐之中,几缕残破的墨色纸张静静躺着,其上字迹已不可辨认,却透着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正是那雪诏残墨。
刘忙神情专注,将归魂灯中那粘稠如蜜的灯油,缓缓倾倒于盒内。
灯油与三样奇物甫一接触,并未立刻燃烧,反而如同活物般相互交融、渗透。
鼎灰化开,火盐消融,残墨分解,最终化作一汪色泽奇异的油膏。
他屈指一弹,一缕内息凝成的火星精准地落入盒中。
没有爆燃,没有声响。
一簇火焰,悄无声息地升腾而起。
那火焰,竟是七彩之色,如琉璃,如虹霓,流光溢彩,变幻不定。
它没有寻常火焰的灼热与狂暴,反而散发出一股温润如玉的暖意,轻柔地拂过每个人的脸颊,仿佛是逝去英灵最温柔的抚慰。
这,便是“信火”。信念之火,亦是薪传之火。
刘忙凝视着这簇奇特的火焰,声音沉静而有力:“去卑,班勇,阿玉,小碑。”
四道身影自亲卫队中走出,单膝跪地,神情肃穆。
刘忙小心翼翼地将信火分入早已备好的七盏青铜古灯之中,灯盏造型各异,分别对应着不同的方位与寓意。
他将其中四盏亲自交到四人手中。
“今夜,我予你们的,不是军令,而是传一句话。”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的面庞,“去告诉四方万民,告诉那些还在挣扎、还在迷茫、还在期盼的人——活着的人,值得被记住。”
四人双手高举,郑重接过灯盏,那七彩的火焰映照着他们眼中同样燃起的炽热光芒。
小碑是第一个出发的。
他将跟随一支即将返回南疆的商队。
临行前,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他从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块残破的布角,那是他从归魂幡上剪下的一角,上面依稀能看到一个被鲜血浸染过的“归”字。
他小心地将这块布角系在了灯柄上,仿佛这样,就能带着三百禁军的魂,一起去看看南疆的山水。
糜竺亲自率领着塞外长安的百姓们为他送行。
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慷慨激昂的言语。
每一个走上前来的人,都会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粒盐,一粒米,或是一缕亲手织就的布,轻轻放入小碑随身的行囊中。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妪,颤抖着手将一粒晶莹的盐放入,浑浊的眼中满是期盼:“孩子,替我们去看看,那大海的尽头,那高山的背后,那沙漠的深处,是不是也有人,也想在碑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小碑背着越来越沉的行囊,那里面装的不是物资,而是整座城的嘱托与希望。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得有些傻气的笑容,重重地点头:“有!我听见了!他们的声音,大得很!”
话音未落,他转身,捧着那盏信火,毅然踏上了南下的路。
紧接着,去卑率领三千轻骑,护送着另一盏信火,向西而去。
他们的任务是穿越流沙谷,将火种送往西域的门户。
消息很快传到了曹魏边境守军的耳中,一支精锐的魏军骑兵立刻出动,意图在半途截杀。
然而,当魏军斥候小心翼翼地靠近蜀军的行进路线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目瞪口呆。
蜀军的营地竟不设严防,甚至连基本的警戒哨都布置得稀稀拉拉。
他们没有携带重型军械,三千轻骑唯一的任务,似乎就是护卫着队伍中央那一点微弱的七彩火光。
更让他们无法理解的是,蜀军每行进十里,便会在路边立下一块简陋的石碑,碑上只刻着一行大字:“此火不为战,为回家。”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让魏军将领陷入了深深的困惑。
打?
对方毫无防备,胜之不武,且显得自己心胸狭隘。
不打?
任由他们大摇大摆地穿越自己的防区,又是奇耻大辱。
就在魏军犹豫不决之际,一些常年往返于东西方的胡商队伍,在看到那些石碑和那盏奇特的火焰后,竟自发地调转驼头,默默地加入了护火的队伍。
他们不属于任何一方,但“回家”这两个字,却触动了这些异乡客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魏军将领眼睁睁看着那支奇怪的队伍,从最初的三千蜀军,变得越来越庞大,商队、牧民、游侠……各色人等汇集其中,他们沉默地前行,共同守护着那一点光。
最终,他只能无奈地下令撤退,因为他意识到,这支队伍已经无法用军事手段来拦截了。
七日后,信火平安抵达龟兹。
龟兹王早已听闻此事,竟亲率百官,出城十里,以国君之礼相迎。
他没有询问任何关于战争与结盟的事,只是虔诚地接过那盏灯,亲自焚香祷告,随后将火种引入了国庙的最高处。
“从此,我龟兹的孩童,降生之后,第一眼要看的,不是日月,是汉光。”龟兹王的声音,传遍了整个王城。
与此同时,班勇则带着信火,抵达了西域十二国工匠合力修筑的一座小型石碑前。
此碑名为“西域心碑”,象征着诸国对和平的共同向往。
班勇没有急于点火,而是取出了一面晶莹剔透的“琉璃日晷”,静静等待。
他在等待一个时辰,一个由他通过精密计算得出的,太阳光线与大地脉络交汇于此地的最佳时辰。
当正午的阳光垂直照射而下,琉璃日晷上的光斑精准地落在了心碑的基座正中时,班勇动了。
他引燃信火,一瞬间,七彩的火焰冲天而起。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那炽烈的火焰在空中升腾,其轮廓竟与日晷投下的阴影、心碑自身的碑影,在地面上完美地重合、交织,最终构成了一个巨大而清晰的轮廓——“汉”!
天光、碑影、心火,三者合一,化为一个字。
在场的所有西域国主、使臣无不骇然变色,纷纷跪倒在地。
一位来自天竺的僧王,双手合十,望着这神迹般的一幕,口中喃喃低语,声音中充满了敬畏:“此非人力,是愿力……是这片土地上,无数人心的愿力所化。”
最艰难的旅途,属于阿玉。
她跟随着一支波斯商队,向着更遥远的西方前进。
途中,他们遭遇了沙漠中最可怕的沙暴。
狂风怒号,黄沙漫天,仿佛要吞噬天地间的一切。
队伍被冲散,阿玉死死护住怀中的灯盏,可那微弱的信火,在狂暴的风沙中,已如风中残烛,明灭不定,随时都可能熄灭。
千钧一发之际,阿玉她猛地解下束发的发带,在狭小的避风处,以自己的身躯为屏,以发带为引,竟迎着风沙跳起了故乡的西域舞步。
她的舞姿不再是为了取悦任何人,而是为了生存,为了守护。
每一个旋转,每一个腾挪,都巧妙地引导着气流,形成一个微弱的旋涡,将最狂暴的风沙从灯火旁引开。
然而,灯油即将耗尽。火焰,也越来越暗淡。
阿玉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的短刀,在自己的手掌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滴入灯油之中。
刹那间,奇迹发生了。
那融入了她精血的灯油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生命力,原本即将熄灭的火焰,轰然暴涨!
七彩光焰冲破风沙的阻隔,在昏黄的天地间,竟投射出了一片恢宏无比的虚影——那赫然是塞外长安城前,万千名字汇聚而成的万国碑!
沙暴过后,幸存的波斯商队首领找到了几乎虚脱的阿玉。
当他看到那盏重新变得明亮温暖的信火,以及阿玉掌心触目惊心的伤口时,这位见多识广的商人,竟双膝跪地,对着火焰,用生涩的汉话,郑重起誓:“我……穆萨,以真神之名起誓。我归国后,必在都城,建‘汉光殿’,让波斯的孩童,也学着,刻一个‘汉’字。”
塞外长安,城头。
刘忙迎风而立,目光投向遥远的夜空。
忽然,南方天际,一点温暖的橙光亮起,如星辰坠地。
紧接着,西方,一道璀璨的光柱冲天,仿佛要与日月争辉。
更遥远的西方,一抹七彩的霞光,即便隔着万里之遥,也依稀可见。
北方,尽管没有信使前往,但随着三方光芒的亮起,那片沉寂的土地上,竟也有星星点点的微光开始遥相呼应。
四方火起,如星火燎原。
【“万国灯传”事件已启动,四境民心逐步归附……】
【预计三月后,南疆、海上、北狄、西域将同步触发“心碑共刻”特殊事件。】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但刘忙却仿佛没有听见。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抚摸着身边冰冷的城墙,如同抚摸着英雄碑上那一个个滚烫的名字。
“这火,不是我点的……”他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是三百禁军的魂、是老匠班的骨、是小碑的脚印、是阿玉的血、是每一个不肯闭上眼睛的人,用他们的血肉、筋骨、魂魄,一寸一寸,从黑暗里,重新烧回来的。”
而在千里之外的洛阳皇宫,深沉的夜色中,年幼的皇帝曹芳正倚在窗边,百无聊赖地数着星星。
突然,他指向北方夜空中那道一闪而逝的流火,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问道:“父皇,你看,那是不是……回家的路?”
他身后,司马懿高大的身影笼罩在阴影里,背对着他,一言不发。
无人看见,他那只端着酒杯的手,猛然一颤。
“啪”的一声轻响,价值连城的琉璃酒杯,自他指间悄然滑落,在冰冷的地板上,碎成一地晶莹。
四境信火传遍天下,已是三日之后。
塞外长安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忙碌,仿佛那夜的惊天之举只是一场梦。
刘忙处理完日常的军政要务,独自一人回到了房间。
连日来的亢奋与疲惫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一丝倦意。
他盘膝坐下,试图调息静气。
然而就在他心神沉入体内的瞬间,他忽然愣住了。
那股一直以来在他体内如岩浆般灼热、如野马般横冲直撞,既是他力量源泉也是他巨大隐患的金色洪流,此刻,竟变得前所未有的温顺。
它不再狂暴地冲击着他的经脉,而是像一条初春解冻的溪流,潺潺流淌,带着一种洗涤万物的暖意,滋养着他的四肢百骸。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有些始料未及。
就在他沉心感受这股温顺金流的刹那,他仿佛听到了一声……一声极其古老而悠远的轻鸣,不是来自外界,而是自他心口最深处,那金流的源头,悄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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