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风雪未歇。
三日时光,如三座冰山压在伏德肩头。
他长跪于坛前,不食不饮,不言不语,仿佛与这片浸透了四百年风霜的土地融为一体。
手中那根象征着汉室权威的汉节,早已被他的体温捂热,又被风雪夺去温度,此刻冰凉如铁,坚硬得像一个无法回头的决定。
他的膝盖早已麻木,唯有心中的信念,在与彻骨的寒意反复拉锯。
夜至三更,万籁俱寂,唯有雪落之声细微可闻。
一阵若有似无的声响传来,像是犁铧划破冻土,缓慢而固执。
伏德眼皮微动,却未抬首。
那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他身侧。
一道苍老而虚幻的身影,拄着一柄同样虚幻的耕犁,静静地立着。
他身上穿着最寻常的短褐,满是泥土的痕迹,面容在风雪中模糊不清,唯有一双眼睛,沉淀着岁月的浑浊与清澈。
“痴儿。”老耕的残魂开口,声音沙哑,仿佛被风吹了几个轮回,“跪在这里,能把冻死的人跪活吗?”
伏德身躯一震,依旧没有抬头。
老耕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我儿死在七国之乱,那年头,吴楚的兵过来,官军也过来,都是抢粮,没差。他为了护着地里那点快熟的粟米,被一刀捅穿了肚子。”
风雪似乎更大了些,吹得老者的残魂微微摇曳。
“我孙死在匈奴南侵,他是被征去守城的,好后生,力气大得很。城破的时候,听说他一个人砍了三个匈奴兵,最后还是被马蹄踩进了泥里。”
老者顿了顿,用那虚幻的手抚摸着同样虚幻的犁把,语气却变得平静:“可我,还在种地。一代一代,都在种。因为我知道,不管谁死了,地不能荒。地不荒,就会长出粮食。长出粮食,就总会有人来收粟。收粟的人,得让我们吃饱饭,不然,他就坐不稳当。”
伏德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终于缓缓抬头,望向这位不知名的老者。
老耕浑浊的眼中,映着伏德布满血丝的双眼,他咧开嘴,露出一个质朴的笑:“孩子,我们一直都在。”
话音落下的瞬间,风雪中,一个又一个虚幻的身影浮现。
他们从黄河的波涛中走出,从洛阳的残垣下升起,从四面八方的冻土里钻出。
他们都穿着和老耕相似的衣衫,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镰刀、锄头、扁担……他们没有名姓,没有官爵,只是一个个沉默的农夫。
他们列成望不到边际的方阵,静静地站在风雪里,千万双眼睛,一同注视着祭坛。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继而是千万个声音汇聚成同一句话,如惊雷滚过冰封的河面:
“我们,一直在。”
这声音不含怨怼,不带威压,却比任何刀剑都更加沉重,更加锋利。
它是一种陈述,一种亘古不变的真理。
坛心,班昭的身影愈发凝实。
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卷竹简,指尖萦绕着淡金色的魂力,正飞速地在简上刻录着什么。
那不是笔,是她的意念,是史官之魂的最后执着。
《焚节录》。
她停下动作,魂力刻下的字迹在竹简上闪着微光:“建安七十三年春,伏德,伏完之子,守汉魂三十载,见四百年心火不灭,终悟:天命非血统之私,乃万民之托。”
刻完这一句,她抬头,目光穿过风雪,落在刘忙身上,眼神清明如镜:“王,史笔在此。你要的,从来不是什么神位,而是给这天下人心,找一条回家的路。”
伏德的身体不再颤抖。
他听懂了。
他缓缓站起,三日的僵跪让他的动作迟缓而艰难,每一步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捧着那根冰冷的汉节,一步一步,走入坛心。
他没有看刘忙,甚至没有看班昭,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望向了脚下奔腾不息的黄河。
那浑浊的河水此刻却如明镜一般,倒映出的不是天空,而是一幕幕流转的画面——高祖斩白蛇,文景施仁政,武帝开疆土,光武兴强汉……历代汉家帝王的影像在水中浮现,或雄才大略,或宽厚仁德,最终,画面定格。
那是一个穿着单衣的青年,赤着双脚,在漫天大雪中被乱兵裹挟着前行。
他的面容憔含着屈辱与不甘,却依然努力挺直着脊梁。
是献帝,是这四百年汉室的最后一抹余晖。
伏德的虎目瞬间赤红,泪水夺眶而出,在冰冷的脸上冲开两道沟壑。
他哽咽着,对着那黄河倒影,像是对着一位久别的君王,低声倾诉:“陛下……若您在天有灵,请看一看今日。臣,伏德,守节三十年,今日所为,不是换主,是为您,为这四百年的汉家天下……续命啊!”
话音未落,他双手高举汉节,猛地将其投入身前的火盆之中!
“轰——”
火焰冲天而起,将伏德的脸映得通红。
然而,那根由忠诚与信念凝聚的汉节,在烈火中并未化为灰烬。
它表面的朱漆寸寸剥落,露出了内里璀璨如金的本质。
紧接着,节杖融化,化作一只绚烂夺目的金色蝴蝶,从火焰中翩然飞出。
金蝶绕着祭坛飞舞了整整三圈,仿佛在巡视这片土地,告别这四百年的过往。
最后,它轻盈地、毫不迟疑地落在了刘忙伸出的掌心。
蝶翼缓缓展开,上面竟浮现出四个古朴的文字——“汉道永续”。
那笔迹,遒劲有力,竟与始皇帝一统天下后所颁行的小篆一般无二!
几乎在同一瞬间,刘忙的脑海中,系统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正统认证”任务进度99%……检测到关键信物“汉节”完成嬗变,核心理念“天命归民”已确立。】
【最终认证开启:需四百年残魂自愿消散,以其不灭执念为薪,归心于人道之鼎。】
坛下,那千万残魂依旧静立。
最先开口的老耕拄着犁,一步步上前。
他看着刘忙,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期待,笑着问道:“我该走了。但我走前,想问一句——往后的田,还叫汉田吗?”
刘忙看着他,看着他身后那无数双眼睛。
他没有站着回答。
他缓缓跪下,单膝着地,从地上捧起一把混着雪花的冻土,郑重地答道:“不,老丈。往后的田,叫回家的田。”
“好,好……”老耕笑着点头,眼中最后一丝牵挂散去。
他的残魂化作一道柔和的白光,没有飞向天空,而是缓缓沉下,融入了祭坛的基石之中。
他身后,一位身着儒衫的书生残魂上前,他的身影比老耕更淡,仿佛随时都会消散:“我的书都被烧了。敢问一句,往后的诗,还传吗?”
刘忙捧着土,抬头答道:“传。要让天下稚子,先识自家字,再吟自家诗。”
书生欣慰一笑,化作第二道光,融入坛基。
一位身披残破甲胄的将军残魂上前,声若洪钟,带着金石之气:“我守的城破了。敢问一句,往后的城,还守吗?”
刘忙沉声答道:“守!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寸步不让!”
将军大笑,豪气干云,化作第三道光,融入坛基。
一位手持织梭的妇人残魂上前,温柔地问:“我织的布,没能给孩子御寒。敢问一句,往后的布,还暖吗?”
刘忙的要让天下百姓,皆有衣暖身,有屋避风。”
妇人含泪而笑,化作第四道光。
一个又一个残魂上前,一句又一句问答回响在风雪中。
他们问的是农事、是战事、是家事,问的却是这片土地的过去与未来。
刘忙始终跪着,一一作答。
每答一问,便有一道光归心于坛,那祭坛的基石,渐渐散发出温润如玉的光晕。
最后,所有的残魂都已消散,只剩下坛心的班昭。
她手中的《焚节录》竹简已经写满。
她轻轻吁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对刘忙轻语:“我记完了。下一个史官,该是活人了。”
说完,她将那卷承载着历史转折的竹简,亲手投入火盆。
火焰舔舐着竹简,她的残魂也随之化作最璀璨的一道金光,如长虹贯日,没入坛心。
刹那间,风雪骤停。
奔腾的黄河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水面瞬间静止,平滑如镜。
在静止的河面倒影中,一尊古朴苍茫、铭刻着山川万物的断鼎虚影,缓缓从水下升腾而起。
它与刘忙心口处那道沉寂已久的金色洪流产生了强烈的共鸣,发出阵阵低沉的嗡鸣。
【“道统共鸣”即将激活!人道之鼎雏形已现!】
【最终任务发布:王者需于七日之内,于此地举行“祭鼎大典”,接受万民共誓,方可铸鼎凝道,重续天命!】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洛阳宫中,深夜批阅文书的司马懿,猛然感到心口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他闷哼一声,捂住胸口,脸色煞白。
他一把掀开衣襟,借着烛火看去,只见自己光洁的胸膛上,竟凭空浮现出一个模糊而滚烫的“汉”字烙印!
这烙印仿佛直接刻在他的灵魂之上,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司马懿的眼中先是惊骇,随即化为滔天的怒火与难以置信:“他……他竟把虚无缥缈的天命,炼成了禁锢天下的律令?!”
黄河岸边,七日的期限如同一柄利剑,悬于刘忙头顶。
风停雪止,夜色深沉,祭坛上光华内敛,恢复了古朴。
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将是紧锣密鼓的筹备,是召集百官,是昭告天下。
然而,刘忙却并未如此。
他遣散了众人,独自一人,在那融合了四百年执念的坛基上,缓缓坐了下来。
他没有看天,也没有看地,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倾听着什么。
夜风拂过他的衣角,竟带起了一丝万物初生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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