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儒先生府邸
子时，鸿儒先生家的大门被拍响。
已经是冬天，门房已窝在被褥中。
听到拍门声，门房说了声“晦气”，但还是爬起床、打着灯笼去开门。
这么晚还来这里，肯定是发生了不得的大事。
打开大门，门房还没看清楚是何人，手里就被塞入一物件：“赏你的。”
借着手中提的灯笼，门房看清楚被塞到手里的是一锭足有十两重的银子。
门房再看向来人，来人已自顾自上了台阶。
哪怕只看到背影，门房也能认出来人是谁。
怪不得如此财大气粗！
看在十两银子的份上，门房不再计较寒冬深夜被人叫起开门一事，关上大门，回了他的屋子。
鸿儒先生在床上被管家叫起：“老爷，少阁主来访。”
光靖？
他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做什么？
莫不是为了长兴赌坊被查封之事？
应该不是！
长兴赌坊被查封已是前些时候的事情，光靖想找自己说情早就来了，不会等在现在。
尤其是寒冬深夜。
鸿儒先生懒得折腾，找了件衣服披在身上，也不下床，吩咐管家：“将他带进来。”
进了屋子，李光靖走到床前朝鸿儒先生揖了一礼：
“这么晚还来打扰老师实是不该，但学生实在是有要事。”
“坐下说。”
李光靖在床前的凳子上坐下。
“学生今晚因为凌烟阁之事约了萧统领求情，可萧统领告诉我千睿是女人的消息已在东安国传开。”
果然还是因为千睿！
“五国比武大赛前，皇太女曾经来拜访过我，邀请我担任比武大赛筹备委员会的顾问。
那时我没有一口答应，皇太女便同我说了千睿是女人之事。
比武期间，千睿来了皇城，我告诉她这一消息，让她早做准备，相信她有所防备。”
“皇太女是怎么知道千睿是女人的？黑衣卫的消息这么灵通吗？”
“当时信善也在，看他的表情，他也是才从皇太女口中听到千睿是女人的消息。”
“这么说，除了黑衣卫，皇室还有其他的情报系统？”
“不知道。
不过你不要小瞧了皇太女。
我们这位皇太女年纪虽然不大、但不是个简单人物。”
李光靖不以为然：“再厉害能厉害过千睿？”
看着李光靖，鸿儒先生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想带人去东安国帮千睿？”
李光靖回视鸿儒先生：“学生正有此想法。”
“那凌烟阁呢？你打算如何？”
“皇太女已盯上凌烟阁，今晚听萧统领言下之意：
凌烟阁不捐一大笔银子给朝廷、朝廷不会对凌烟阁放手。”
“信善的原话是什么？”
李光靖将萧清河的原话复述了一遍。
鸿儒先生道：
“信善这话也没说错。
身为万华国的统治者，眼皮子底下有一个富可敌国的组织，这个组织赚着万华国的银子、却帮着其他国家，任谁都不可能放过。”
“可是我们凌烟阁的银子是堂堂正正赚来的，朝廷凭什么想要就要？”
鸿儒先生看着李光靖摇了摇头。
“老师不赞同学生的话？”
“为师虽然不懂经济之道，但也知道你们凌烟阁赚到如此多的银子并不是因为你们自身有多厉害、而是靠着与权贵合作垄断了行业资源。
比如长兴赌坊、茶业收购权、盐业经营权、煤矿开采权等等。
就连制瓷之术，也被你们联合叶氏一族垄断了。
还有之前的造纸之术，如果不是朝廷出面干涉，也被你们联合朝中权贵垄断。
如果你们不是李氏皇族出身、如果不是前几任皇帝对你们宽容、放纵，凌烟阁能垄断如此多的资源？
能赚到富可敌国的身家？”
被鸿儒先生这样一说，李光靖没有吱声。
鸿儒先生再次劝他：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这样的道理，难道还要为师教你？”
李光靖道：“学生不敢。”
鸿儒先生再次劝他：
“皇太女这几年的行事，你就没看出什么来？”
李光靖还真的没怎么关注过李晏。
“还请老师教导。”
说了这么久的话，鸿儒先生也口渴了：“替我煮壶茶，再端盆炭火过来。”
李光靖知道鸿儒先生这是要和他长谈，连忙起身：“学生这就去替老师煮茶。”
李光靖先搬了盆炭火放到床边，再去煮茶。
煮好茶，李光靖端起一杯茶递向鸿儒先生：“老师请喝茶。”
鸿儒先生接过茶喝了，才继续之前的话题。
“我们方氏一族和庄氏一族因为当初支持陛下，朝中势力在陛下手中达到巅峰。
反观叶氏一族，因为当初没有支持陛下，朝中势力大不如前，已被我们方氏一族赶超不少。
陛下登基十几年，采用的是以世族对付世族的办法。
但皇太女不是！
皇太女这几年，表面上依然尊崇方氏和庄氏两族，但她是利用两族的资源巩固她自己的势力。
同时，她提拔叶氏一族以叶无涯为中心的年轻人，一是不让方氏一族独大、另外也是巩固她自身的势力。
另一方面，她大力推行科举、提拔平民官员。
东宫詹士府的官员十之七、八是平民出身，这意味着什么，你就没有想过？”
李光靖细细品味了一下鸿儒先生的话：“皇太女是想慢慢瓦解世族势力？”
“没错。
世族势力由来已久，垄断了田地、林业、矿业、教育等资源，朝廷一直被世族制掣。
想要国富民强，瓦解世族势力、让世族掌控的资源重新回归朝廷和百姓手中势在必行。
但世族势力非一朝一夕可以瓦解，操之太急恐被反噬。
因此皇太女才对世族采用一手蜜糖、一手棒槌的做法。
这样既可发展平民势力、让平民势力逐渐取代世族势力，同样也不会让世族势力联合起来反对她。
她对世族的态度都是如此，对你们凌烟阁又岂会例外？
何况，凌烟阁与各世族大家还不同，仰仗的是李氏皇室的宽容与信任，相对世族大家更容易瓦解，不先拿凌烟阁开刀拿谁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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