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微生的面容上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怔忪,只是一瞬。
厉无涯正与魔宗弟子交谈,未曾留意她神情的细微变化。
然而洛知闲看见了。
他自幼便生着一双过于敏锐的眼睛。
段微生显然认得那名唤“锦绣”的弟子,却全然未料到她会出现在此地。
这实在……太有意思了。
洛知闲从小就是个善于观察的孩子。
自年幼时觉醒御兽天赋起,他们这一支不过是家族中不起眼的旁系,甚至连紫霄殿的“江”姓都未能冠上。
天赋觉醒那日,母亲喜极而泣,说他们这一脉终于不必再仰人鼻息。
那时的洛知闲尚不懂这话的分量,只是母亲眼中的泪光,让他暗暗攥紧了拳头。
他以为只要足够努力,就能改变什么。
可宗族中的长辈们终日只让他驾驭灵兽、照料兽群,鲜少给他潜心修炼的时间。
他渐渐明白,这天赋既是命运的馈赠,亦是一道无形的枷锁。
他在漫长的岁月里默默挣扎,才终于走到今日。
其实自东海之行伊始,他就在暗中观察段微生。
这个刚入天炎宗不久的女修,出身寒微,修为不过筑基,却同他一样身负御兽之能。
这样的起点,甚至比他当年还要不如。
他近乎执拗地注视着她,仿佛在凝视另一个自己挣扎前行的轨迹。
然而他很快发现,段微生与他预想的截然不同。
表面恭顺谦和,实则一身反骨。
即便面对师尊,也敢暗中布局。
周旋于魔宗众人之间,亦能游刃有余。
她是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而最让洛知闲看不透的,是她那身御兽的天赋——
隐隐然,竟似在他之上。
他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蛟龙会保护她。
趁他们都被魔女所迫来到魔宗,洛知闲要好好看看这个段微生到底要做什么。
那弟子深吸一口气,清晰禀报:
“就在三百里外的‘流云渡’!我们的人亲眼看见她混在一队散修之中,似乎正准备搭乘明日清晨的云舟,前往‘千帆云城’!”
段微生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识海中炸开,血液几乎瞬间凝滞。
段微生心念电转,几乎已能断定,魔宗弟子口中的“锦绣”,除了她那失散多年的妹妹,还能有谁?
段锦绣……她竟连名字都未曾改换。
这何尝不是妹妹留下的一线念想?
或许她始终怀着微渺的期盼,盼着若有朝一日姐姐尚在人间,能循着这个名字找到她。
如此看来,妹妹竟是拜入了这魔尊厉无涯座下,成了他的弟子。
不知出于何等缘由,她竟不惜铤而走险,重伤师尊,叛出魔宗。
段微生对魔宗修炼之法知之甚少,可既是魔道,又能是什么清净之地?
她这个妹妹,自幼便心思玲珑、通透机敏,她相信无论身处何等险境,锦绣都绝不会让自己吃亏。
此番叛逃,定也是隐忍多时、筹谋已久,方才觅得一线生机,挣脱了那魔窟。
再看厉无涯这般恨之入骨、几近癫狂的模样……
莫非,是锦绣暗中施了什么手段,令他身中剧毒、修为大损,才落得如今这副形销骨立的模样?
若果真如此……
段微生眼底掠过一丝寒意。
她必须设法,为妹妹彻底除去厉无涯这个隐患。
纵然此举无异于火中取栗、险峻万分。
但厉无涯显然已对锦绣恨入骨髓,誓要追杀到底,她别无选择。
等到今日回去,她想办法联系空涟,让他帮自己去找一找妹妹。
那弟子话音未落,厉无涯周身魔气翻涌而起,他唇边扯出一抹冰冷,冷嗤道:“千帆云城?人多眼杂,呵……倒是会挑地方。”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兴味,继续道:
“传令下去,封锁流云渡通往千帆云城的所有航线,启动云城内的所有暗桩,给本座一寸一寸地搜!”
他微微一顿,声音陡然沉下,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记住,要活的!本座要让她亲眼看着,背叛的下场,比魂飞魄散更令人绝望。”
魔宗弟子领命退下,身影迅速消失在阴影之中。
厉无涯转向段微生与洛知闲,目光如万年寒冰扫过二人,声音里不带半分温度:“七日,七日内若不能令血犼与我建立血魂共生,你们便与它同葬。”
话音未落,他已拂袖转身,墨色袍角在风中卷起一道凌厉的风。
段微生垂首而立,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她在心底冷笑,待到时机成熟,定要叫你永绝血魂共生之念。
然而怒意稍纵即逝,她很快恢复了清明。
眼下形势比人强,硬碰硬无异于以卵击石。
最稳妥之计,莫过于将血犼收进《山海妖录》,再制造它挣脱禁锢、逃离此地的假象……
正当她思忖间,洛知闲望着厉无涯远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修为高一个大境界,果然能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忽然侧首看向段微生,眸光深沉:“你有何打算?”
段微生抬眸,脸上绽开一个恰到好处的温顺笑容:“洛前辈说笑了,我等自当竭尽全力,助尊上得偿所愿。”
洛知闲忍不住低笑出声,以手掩唇,眼尾掠过一丝玩味:“既然同在一条船上,而那血犼又显然更亲近你……这份重任,自然非你莫属了。”
段微生唇边漾开一抹浅淡笑意,眼波流转间却无半分暖意:“前辈这是打定主意要作壁上观了?只是微生心里实在没底,那血犼的情形您也亲眼所见——心若死灰,灵识俱寂,这等品阶的灵兽,哪个不是傲骨天成?如今被人视作牲畜般对待,又怎肯轻易折腰俯首。”
洛知闲眉峰微挑:“那你待要如何?”
段微生眸光轻垂:“无计可施,前辈都不管不顾了,我打算等死。”
洛知闲哑然,这女子又想做什么?等死绝不符合她的作风。
段微生轻步踏入师尊在此处的临时客居,只见李玄戈正对着一封小巧的传讯玉符,眉宇深锁。
“师尊,”她轻声问道,“师兄师姐他们可还安好?”
李玄戈缓缓收起玉符,面色沉凝:“他们尚在东海,未曾离去,蘅芜与知白仍在全力搜寻沐风的下落。”
段微生眸中掠过幽光:“哪找的怎么样了?沐风师兄究竟身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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