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不明其意,却早已摩拳擦掌,誓夺头功。
“准。”
曹操欣然应允,眼角余光有意无意掠过伏完等人,隐隐带着挑衅。
“陛下。”
韩暹、杨奉、董承、朱皓四人同时站起,“臣等愿入许田行猎!”
“诸卿……”
刘协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尔等当真愿与诸将同猎?”
“理当效力。”
四人齐声应答。
刘协轻笑一声:“准奏。”
“陛下。”
此时刘备起身,恭恭敬敬,“罪臣携两位结义兄弟,亦乞参与许田之猎。”
“准。”
刘协应得平淡,再无昔日热忱。
去年他尚对刘备寄予厚望,甚至将其录入宗室谱牒。
可如今,小沛兵败,权柄尽失,连带着他的颜面也被曹操踩入尘土。
“谢陛下。”
刘备低头垂首,语气凄然。
关羽、张飞默然立于其后,胸中憋屈难言。
“曹司空。”
伏完抚须开口,语气温淡,“当年你在洛阳也是少年英杰,弓马娴熟,名动一方。
今日盛会,难道就不亲自下场一试?”
曹操侧首一笑:“我既设奖赏,怎好与诸将争锋。”
“也罢。”
伏完一句话堵在喉间,半晌无言。
不多时,众猎手已策马持弓,列阵台下。
曹操行至高台前沿,手执鼓槌,俯视全场,朗声道:“围猎限时半炷香,鼓声一起,诸君即可驰入山林,逐兽取功!”
“诺!”
董承、韩暹、孙策、关羽等人齐声应命。
“咚——”
鼓槌落下,战鼓轰鸣,震彻山谷。
刹那之间,十余骑调转马头,如离弦之箭般冲入林莽深处。
“陛下。”
曹操回身一礼,“且静待捷报。”
刘协眸光微冷,冷冷道:“曹卿归位吧。”
“喏。”
曹操稳步走回座席,衣袖轻拂。
这场春狩,
满朝文武只道他在耀武扬威。
唯有少数几人知晓——
这是他与程昱、郭嘉共谋已久的杀局开端。
此次春狩,不只是为了杀鸡骇猴,更是要夺去朝中一众武将手中的兵权,彻底断了伏完、董承之流的念想。
此时——
围猎之人已纷纷冲入山林。
孙策、关羽、张飞三人一马当先,其余人则四散开来,各自寻踪。
“二哥。”
“这回可不让你了。”
张飞在马上拉满弓弦,瞄准数十步外一只窜动的野兔。
还未松手放箭,一道红影倏然掠过他面颊,下一瞬,那野兔已被钉死在地,四肢还在抽搐挣扎。
“翼德将军。”
“某也不同情你了。”
孙策策马而至,手中握着一张二石强弓。
“孙伯符?”
张飞脸色阴沉如铁。
“翼德。”
关羽眉峰紧锁,低声道:“围场太大,猎物稀少,咱们挤在一起,只会被他们抢了先机!”
“嗯。”
张飞一夹马腹,驱马疾驰而去。
另一处林间。
董承、杨奉等四人亦已分散搜猎。
他们与刘备兄弟不同,乃是天子亲信一脉,也是对抗司空府的核心力量,自然要在这一场围猎中压住对方风头。
“唏律律——”
韩暹骑马缓行,目光扫视林中动静。
“咻——”
忽地,破空之声骤响!
一支羽箭贴着他发冠飞过,狠狠扎进前方树干,箭尾嗡鸣震颤。
“咕咚。”
韩暹喉头滚动,冷汗滑落。
他盯着箭杆上飘动的红绸——若再低一寸,这一箭便要穿颅而过。
“抱歉。”
夏侯渊纵马而来,朗声笑道:“末将眼神不好,竟把将军头顶当成了兔子耳朵!”
“混账!”
韩暹咬牙切齿:“哪家兔子长这么高?”
“铿。”
夏侯渊拔出箭矢,头也不回道:“说不定兔子也能腾空跃起呢?毕竟连将军这等出身白波残部的悍匪,都能坐上司隶校尉之位,世上还有何事不可为?”
“夏侯妙才!”
韩暹双目赤红,杀意翻涌。
白波军——昔日黄巾余孽,是他一生不愿提起的污点,如今却被当众撕开揭底。
“呵。”
夏侯渊冷笑一声,毫不理会,径直策马没入密林深处。
“可恨!”
韩暹怒火焚心,却只能强压愤懑,调转马头另觅方向。
可未行百步,又一支箭破风而来,擦着脖颈射入身旁树干。
“韩校尉?”
曹洪从林隙间缓缓策马而出。
“曹子廉?”
韩暹心头一凛。
“失礼了。”
曹洪伸手拔箭,嘴角微扬:“方才瞧见个影子,以为是只肥羊,林深叶密,看岔也寻常。
若将军胆寒,怕丢了性命,不如早些退出,免得给陛下脸上抹黑。”
“欺人太甚!”
“你们真要取我性命不成?”
韩暹怒极,若非随行未腰刀剑,早已拔刃相向。
“岂敢。”
曹洪轻扯缰绳,掉转马头离去。
走出数步,忽而回首一瞥,眼中戾气毕露,杀机森然。
“咕咚。”
韩暹再度吞咽口水。
先是夏侯渊,再是曹洪……
这不是围猎走兽,分明是要将他当成猎物围剿!
而曹洪那一眼中的暴虐之意如此赤裸,难道曹操真敢在这猎场上动手杀人?
春日围猎……
此刻对韩暹而言,却如坠冰窟。
想逃,却又不敢转身。
他是主动请缨入场,被天子刘协寄予厚望之人。
若此刻退缩离场,不止天子会失望,整个天子派系的公卿也将视他为懦夫,从此孤立无援!
他只得再次转向前行。
然而不过百步之遥——
又是一箭破风袭来!
偏了两寸,却仍将右侧草丛里一只野兔当场射杀。
“韩校尉。”
曹仁策马掠过,语气平淡:“这般心神不定,如何争胜?若让我们夺了千里驹头彩,天子颜面何存?”
“咕咚。”
韩暹额角渗汗,不敢反驳,默默调转方向继续前行。
接下来近一刻钟,他如同困兽。
夏侯渊、曹洪频频现身,箭影交错,步步紧逼,令他几近崩溃。
他成了惊弓之鸟,稍有异响便慌忙张弓,却不知自己早已沦为猎场中最醒目的靶子。
在巨大的精神重压之下,他整日如履薄冰,仿佛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哪怕遇见董承、朱皓等人,也都是弓在手、箭上弦,随时准备应对突袭。
这般举动,自然惹来不少人愤懑不平。
围猎结束。
高台上鼓声骤起,回荡四野。
夏侯渊、曹仁等将领齐聚猎场出口。
众人中唯有孙策战果显着,独得一头野鹿,其余人皆空手而归。
“韩暹。”
“你究竟怎么了?”杨奉眉头紧锁,语气中满是担忧地问道。
韩暹没有作答。
他坐下的马匹空无一物,箭囊中的十支羽箭也一支未少。
“唉……”朱皓望向远处谈笑风生的司空府诸将,心中五味杂陈。
这一场围猎,他们输得彻底。
就连刘备、关羽、张飞三人,也不过猎获一头瘦羊、几只野兔罢了。
众将陆续行至高台前。
汉天子刘协与伏完等人凝神注视。
当目光落在孙策牵着的那头野鹿身上时,众人脸色骤然阴沉。
“陛下……”
“挽弓较猎,胜负已分。”
“看来,孙伯符夺魁了。”曹操端坐席间,言笑自若。
话音未落,他手中忽多出一张长弓,猛地拉开如满月,随即松弦——
却并未射箭,仅是空鸣一响。
强弓空放,对弓身损伤极重,而那一声弓弦震裂之音,更是震耳欲聋,瞬间撕破全场寂静。
“嗖!”
一直神情恍惚的韩暹猛然惊醒。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抬弓搭箭,拉成满月,朝着弓弦震动的方向一箭射出!
“放肆!”
“岂有此理!”
“韩暹!你竟敢行刺司空!”
刹那间,曹仁、李典等司空府武将怒目圆睁,齐声呵斥。
高台之上,公卿失色;御座旁的天子刘协、拒马边的刘备、关羽、张飞,以及朱皓、董承等人无不骇然变色。
他们心中或许也曾闪过除掉曹操的念头。
但谁也不敢真刀真枪地动手。
毕竟谁都明白——许昌乃曹操之天下。
此人若死,司空府上下必如疯魔,朝中百官难逃血洗之祸。
“锵——”
许褚几乎在箭矢离弦的瞬间拔刀。
赤壁大刀划破空气,寒光似劈开苍穹。
“咔嚓!”一声,箭杆被凌厉刀锋从中劈为两半。
半截箭矢深深扎入曹操身后执旗士卒的胸甲,另半截则斜飞而上,直冲御座!
“砰!”
箭尖贯入刘协左臂。
毛刺倒钩如千针穿肉,剧痛令这位天子惨叫连连,鲜血顷刻染透龙袍。
变故突发,天地为之色变。
转瞬之间,大汉天子竟遭暗算!
满朝文武震惊失措,连尚书令荀彧都僵立当场,说不出一句话。
“混账东西!”曹操双目喷火,厉声怒喝:“韩暹!你身为司隶校尉,受朝廷厚恩,竟敢行刺天子!”
“我……”韩暹这才彻底清醒。
手中紧握长弓,面色惨白如纸,浑身颤抖不止。
“子廉!”曹操根本不容他辩解,杀气腾腾道:“即刻将韩暹拿下!妙才速调兵马,围住司隶校尉府,将其家眷尽数收押,打入许昌大狱!”
“遵命!”曹洪、夏侯渊齐声领令。
曹操目光转向荀彧,语气决绝:“文若,立即护送陛下还宫,召太医令进宫取箭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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