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狼国中军大帐里,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牛油火把烧得噼啪作响,映得国师兀赤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明暗不定。
他背着手,站在巨大的兽皮地图前,一动不动,像尊石雕。
一个穿着灰袍、神色谨慎的老医师,刚刚汇报完,正垂手站在下首,大气不敢出。
“这么说,”兀赤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喜怒,“公主腿上的箭镞取出来了,伤口也包扎妥当了?性命无碍?”
“回国师的话,”老医师赶紧躬身,“箭镞未伤筋骨。外伤用药已敷,静养月余,当可痊愈。公主殿下刚服了安神汤药,已经歇下了。”
兀赤微微颔首,但眉头依旧锁着:“嗯。你方才说,‘只不过’?只不过什么?”
老医师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是……是微臣观公主脉象,气机郁结,心神不宁。即便睡梦中,眉头也紧蹙着,似有极重的心事。这郁结之症,恐非药石所能速效,还需……还需等公主醒来,细细开解方能根除。长久郁结于心,于玉体康复大为不利。”
“郁结……”
兀赤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是被俘受辱的惊恐?
是亲眼目睹惨烈厮杀的刺激?
还是……别的什么?
他挥了挥手:“知道了,退下吧。公主那边,用心伺候。”
“是,微臣告退。”
老医师如蒙大赦,躬身退出了大帐。
帐内重归寂静。
兀赤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转身,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大帐,最后落在一直像影子般侍立在帐门旁的贴身亲卫队长身上。
“浩特。”
兀赤唤道。
这位亲卫队长名叫浩特,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是兀赤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那亲卫队长立刻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国师。”
“派出去接应公主、以及执行‘雷霆’计划的各部人马……都回来了吗?”
兀赤的声音依旧平静,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力压抑的紧绷。
浩特低着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干:“回国师……各部……均已派人回报。”
“嗯。”
兀赤应了一声,等着下文。
浩特停顿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道:“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兀赤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像两把冰锥子钉在浩特头顶。
浩特感觉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咬牙道:“不过……归来者……十不存一!”
“什么?!”
兀赤猛地转过身,一直维持的平静瞬间破碎,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眼中爆射出难以置信的厉芒!
“你说什么?十不存一?!怎么可能!”
他派出去的都是什么人?
是狼主苦心经营多年、耗费无数钱粮心血打造的王牌!
是苍狼卫!是山鬼!是秃鹫营!
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死士精锐!
去的时候浩浩荡荡近两千人,回来竟然……竟然不到两百?!
这损失,已经不是伤筋动骨,简直是剜心割肉!
就算救回了公主,这代价也太过惨重了!
兀赤胸口剧烈起伏,强压下翻涌的气血,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去!把还能站着的,各队的头领,都给本师叫来!立刻!马上!”
“是!”
浩特不敢怠慢,起身快步冲出大帐。
没过多久,帐外传来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
帘子掀开,五六个人影走了进来。
这些人,个个身上带伤,甲胄破损,血迹和泥污混在一起,脸上写满了疲惫、悲愤,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惊悸。
兀赤的目光逐一扫过他们。
兀赤目光扫过他们,心一点点沉下去。
这些,已是他派出的精锐里,仅存的指挥官了。
为首的是千夫长赤那,他率领五百苍狼卫和山鬼潜入主城营救公主,是行动的核心。
此刻他浑身浴血,左臂用破布吊着,脸上一道刀疤皮肉外翻,但眼神依旧像受伤的狼,凶狠不屈。
他身边跟着副手巴图,伤势更重,需要人搀扶。
接着是秃鹫营的苏赫,他奉命断后,掩护公主撤离乌鸦岭。
这位以悍勇着称的将领此刻脸色惨白如纸,气息微弱,由两名亲兵架着才能站立。
他带去断后的数百人,仅剩不到一百二十人跟着他杀出重围,且几乎人人带伤,苏赫本人更是身负重伤,昏迷数日才醒转。
第三个是万夫长莫日根,他之前奉命率一千精锐骑兵袭扰磐石镇。
他带出去的一千精骑,回来不足二百,个个狼狈不堪。
他麾下分出去执行袭扰粮道任务的百夫长哈森更惨,带的一百人,回来只剩稀稀拉拉十来个,哈森本人也被俘生死不明。
最后进来的是万夫长巴特尔,他脸色铁青。
他奉命率五千精锐追击深入后方的那支北雍“潜影”小队,仗着人多势众,虽给予对方重创,但自身也损失了上千人马,才勉强将对方逼退。
这个战绩,在眼前这一片惨淡中,竟显得是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了。
兀赤看着眼前这群残军之将,听着浩特低声汇报的各部残存人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赤那、苏赫两部近乎打光,莫日根折损八成,连追剿小股敌军的巴特尔都损失过千……这已不是伤筋动骨,这是将他雪狼国大军的精锐骨干打断了一小半!
“说!”
兀赤的声音嘶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火,“把你们的经历,都给本师说出来!一字不漏!”
赤那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恨意,将如何潜入主城、如何血战救出公主、如何被围追堵截、如何一路死战到乌鸦岭的过程简要说了一遍,最后重重捶了一下自己受伤的胳膊,不甘道:
“国师!弟兄们……死得冤啊!北雍人像是早有准备!”
接着,伤势沉重的苏赫被亲兵扶着,断断续续补充了乌鸦岭断后的惨烈,如何被王崇、孙德海大军围困,如何凭借天险死战,最终仅百余人侥幸脱身。
“末将……无能……未能护得更多弟兄回来……”
他语气中充满悲怆。
莫日根则咬牙切齿地叙述了如何被守军顽强阻击,如何被那突如其来的“金光”扰乱军心,如何损兵折将。
“国师!北雍人肯定有了新玩意儿!那光邪门得很!”
巴特尔最后汇报,他面色凝重地描述了追击那支北雍小队的艰难,对方仗着连弩利器且战且退,极其难缠,导致己方虽兵力占优却伤亡不小。
“末将判断,北雍此种新式弩箭,威力巨大,必将成为我军心腹大患!”
当莽古尔补充提到那“能连续发射的怪弩”时,兀赤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怪弩?是不是这种?”
兀赤指了指旁边桌子上放着的连弩。
众人顺着方向看去,除了巴特尔和莽古尔眼中闪过一丝忌惮外,其他将领都一脸懵逼。
“对对对!就是这种怪弩!”
莽古尔激动地大声喊道,比划着,“样子跟咱们的骑弓差不多大,但底下有个木匣子,能咔哒一下装进去好多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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