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家演武场。
一年一度的家族小比,向来是青阳镇的一件盛事。偌大的演武场四周早已人头攒动,林家子弟、附庸势力乃至镇上看热闹的人群,将擂台围得水泄不通。
高台上,林家几位长老正襟危坐,目光扫视着台下摩拳擦掌的年轻子弟。大长老林蟒居于主位,面色平淡,唯有目光掠过台下某处时,才会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翳——他的孙子林琅天正站在那里,享受着周遭敬畏与羡慕的目光。
林琅天今日一身锦白练功服,身姿挺拔,意气风发。灵脉七重的修为,在此次小比中一枝独秀,冠军似乎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他偶尔瞥向人群角落那个孤零零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林动安静地站在人群边缘,依旧是那身洗得发旧的青衣,与周围的喧闹格格不入。他微闭着眼,仿佛在养神,对投来的各种目光——同情、嘲讽、漠然——全然无视。
“快看,是林动…”
“他还真敢来啊?灵脉二重,第一轮就得被刷下来吧?”
“听说昨天后山好像出了什么事,有几头青风狼被杀了…”
“跟他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以为是他杀的?笑话!”
窃窃私语声并未影响林动分毫。他的心神沉静,默默运转《灵霄九碑镇世诀》,感受着体内奔腾不息、远比外表境界雄浑得多的紫色灵力。眉心处的天弃之印微微发热,如同沉睡的凶兽,等待着惊世一刻。
“小比开始!”三长老起身,声如洪钟,“抽签决定对手,擂台比试,点到为止,不得故意伤人性命。现在,一号签,上台!”
比试一场场进行,喝彩声、叹息声此起彼伏。林家年轻一辈中,灵脉四、五重是主流,偶有六重出现,便会引起一阵惊呼。
林琅天是七号签。他的对手是一名灵脉五重的旁系子弟。对方刚拱手行礼,林琅天便已不耐地一掌拍出。浑厚的灵力带起呼啸劲风,那少年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便被直接轰下擂台,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废物。”林琅天甩了甩手,看都未看那少年一眼,目光反而挑衅般地射向林动所在的方向。
台下响起一些不满的低语,但很快被对强者的敬畏压下。高台上的长老们微微皱眉,却并未出声斥责。
林动依旧闭目,仿佛什么都没看到。
“下一场,十五号签,林动,对林山!”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林山是林琅天的忠实跟班之一,有着灵脉四重巅峰的修为。这签抽得,未免太“巧”了些。
林动终于睁开眼,平静地走上擂台。
林山早已站在对面,扭动着粗壮的脖颈,发出咔咔声响,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天弃废物,没想到第一轮就遇上我。琅天哥说了,要让你躺着下去。”
林动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吓傻了?连话都不会说了?”林山哈哈大笑,台下也响起一阵哄笑。
裁判长老皱了皱眉:“比试开始!”
“给我躺下!”林山一声暴喝,灵脉四重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整个人如同蛮牛般冲向林动,拳头直轰面门,带起猎猎风声。这一拳若是打实了,足以让灵脉三重的人重伤。
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了林动被打得骨断筋折的场景。
然而,就在拳头即将临体的瞬间,林动动了。
他只是看似随意地向左侧踏出一步。
这一步,妙到毫巅!恰好让林山势在必得的一拳擦着鼻尖掠过。
林山只觉得眼前一花,目标消失,前冲的势头顿时失控。还不等他调整,一只手掌已经轻飘飘地按在了他的后背上。
并非重击,甚至没感觉到多大力量。
但林山却感觉自己狂奔的力量被一股巧劲一带,整个人彻底失去平衡,如同滚地葫芦般惨叫着直接冲出了擂台,一头栽进下方的人群里,摔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全场瞬间一静。
发生了什么事?
灵脉四重巅峰的林山,自己冲下了擂台?林动好像…就只是躲了一下,推了一把?
“呃…林动胜!”裁判长老也愣了一下才宣布结果。
台下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错愕和不解。这赢得…也太莫名其妙了!难道是运气?
高台上,大长老林蟒的眼睛微微眯起。
林琅天冷哼一声:“狗屎运!”
接下来的几轮,林动的对手从灵脉四重到五重不等。然而情形却诡异得相似。
没有人看到他主动攻击,也没有华丽的灵力对轰。他总是在间不容发之际,以毫厘之差避开所有攻击,然后或用指尖轻轻一点,或用衣袖看似随意地一拂,对手便或踉跄跌倒,或灵力运转突然滞涩,或干脆像林山一样自己冲下擂台。
一场可以说是运气,两场、三场呢?
台下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始终平静的青衣少年身上。疑惑、惊讶、不解的情绪在弥漫。他身上的灵力波动明明只有灵脉三重!为何能如此轻易地击败远超其境界的对手?
那种闲庭信步、片叶不沾身的从容,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林琅天的脸色逐渐阴沉下来,他击败对手的手段也越来越狠辣,似乎想以此压下林动带来的诡异气氛。
高台上的长老们,表情也变得严肃,彼此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终于,经过数轮角逐,擂台上只剩下两人。
林琅天,与林动。
决赛!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气氛变得无比压抑和诡异。一个灵脉七重的天才,对一个…怎么看都只有灵脉三重、却赢得莫名其妙的天弃之子。
“终于轮到你了,废物。”林琅天盯着林动,声音冰冷,“你的好运到头了。我会让你知道,在真正的实力面前,耍弄这些小把戏是多么可笑!”
林动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你的废话,一直这么多吗?”
“你!”林琅天勃然大怒,再也按捺不住,“找死!”
轰!
灵脉七重的强大灵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淡青色的气旋环绕周身,衣袍鼓荡,气势惊人!远超之前任何一名对手!
台下众人被这股气势所慑,纷纷色变。这才是林琅天真正的实力!
“裂风爪!”
林琅天厉喝一声,双爪探出,青色灵力凝聚成凌厉的爪风,撕裂空气,发出嗤嗤声响,直取林动要害!一出手,便是黄阶中级战技,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
爪风笼罩而下,封死了所有退路。
所有人都以为林动会像之前一样闪避。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林动缓缓抬起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一抹淡紫色的、毫不起眼的灵力,如同微弱的火苗,萦绕在指尖。
他就这样,以一记看似平淡无奇的双指,点向了那威势骇人的裂风爪影!
“他疯了?!”台下有人失声惊呼。以手指硬接黄阶中级战技?这不是找死吗?
林琅天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林动手指尽断的场景。
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嗤——!
没有预想中的碰撞轰鸣,只有一声轻微的、如同布帛被撕裂的细响。
林动那萦绕着淡紫色灵力的双指,如同烧红的烙铁切入冷油,竟轻而易举地刺破了狂暴的青色爪影!所有的凌厉劲风,在触及那抹紫色灵力的瞬间,便自行溃散消融!
指尖去势不减,精准无比地点在了林琅天的掌心劳宫穴上!
“噗!”
林琅天浑身剧震,只觉得一股尖锐无比、带着毁灭气息的异种灵力瞬间破开他的防御,钻入经脉,疯狂肆虐!他凝聚起的庞大灵力如同被针刺破的气球,骤然溃散!
“啊!”他惨叫一声,整条手臂瞬间麻木失去知觉,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退,脸上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
“不可能!!”
台下死寂!
高台上,所有长老猛地站起身,满脸震惊!
大长老林蟒更是瞳孔骤缩,失声脱口:“灵力破法?!这是什么力量?!”
一击!仅仅一击!
灵脉七重的林琅天,竟被灵脉三重的林动一指击溃!
林动并未追击,只是收指而立,目光平静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林琅天:“这就是你骄傲的实力?”
“混蛋!我要杀了你!”众目睽睽之下的惨败,让林琅天彻底失去了理智,羞愤欲狂。他猛地稳住身形,不顾右臂的剧痛和灵力反噬,左手猛地一拍腰间储物袋。
嗡!
一道赤红色的符箓飞出,瞬间燃烧,化作一团炽热的火球,带着恐怖的高温,轰向林动!
“烈焰符!是一阶攻击灵符!”有人惊呼。
“违规!小比严禁使用外物!”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高台上的长老们脸色也变了,大长老却嘴唇动了动,并未立刻出声阻止。
那火球速度极快,眨眼间已到林动面前!炽热的气浪烤焦了他的几根发丝。
危急关头,林动眼神终于冷了下来。
他体内《灵霄九碑镇世诀》全力运转,淡紫色的灵力不再是萦绕指尖,而是瞬间覆盖全身!
他不再保留,脚下步伐一动,身影仿佛化作一道模糊的紫烟,于间不容发之际与那火球擦身而过!灵霄步!
同时,他旋身,出指!
速度比之前快了何止一倍!
噗!
一声轻响,如同之前所有比试的重演。
林动的双指,点在了林琅天的气海穴上。
紫色灵力一吐即收。
林琅天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恐惧,随即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在地。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苦修多年的灵力,此刻如同被一道无形的枷锁彻底封镇,再也无法调动分毫!
“你…你废了我?!”他发出绝望的嘶吼。
林动俯视着他,声音冰冷,清晰地传遍死寂的演武场:“留你修为,迟早是祸害。今日小比,到此为止。”
说完,他不再看面如死灰的林琅天,转身走向台下。
全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术,呆呆地看着那个青衣少年平静地走下擂台。
阳光照在他身上,映出他眉心那道不知何时变得清晰了些许的暗灰色印记。
天弃之印?
这一刻,再无人敢露出丝毫嘲笑。
唯有深入骨髓的震撼与寒意。
林动…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高台上,大长老林蟒脸色铁青,浑身气得微微发抖,看向林动的目光中,充满了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而三长老等几人,则眼中精光闪烁,看着林动的背影,仿佛在看一块绝世璞玉。
家族小比,以谁也未曾料到的方式,落幕。一道惊雷,已在青阳镇炸响,并将以更快的速度,传遍四方。林动之名,注定不再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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