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血石祭坛的微光
辞渡在苔藓地上坐了足足一刻钟，才缓过劲来。掌心的碎玉佩被血黏在皮肤上，凉丝丝的，倒成了唯一的慰藉。他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树冠，阳光透过叶隙洒下来，在地上织成一片晃动的光斑——原来密道的另一端，竟藏在禁忌森林的深处。
“辞渡！这里！”辞雪的声音带着哭腔，从山坡那头传来。
他循声走去，远远就看见辞雪站在一棵巨大的古树旁，手里举着半块月牙玉，另一只手紧紧攥着占星师留下的碎玉佩。两块玉放在一起，恰好拼成一轮完整的月牙，边缘的纹路严丝合缝，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你没事……太好了……”辞雪扑过来抱住他，肩膀还在发抖，“我以为你被那东西抓住了……”
辞渡拍了拍她的背，闻到她头发上沾着的松果香，心里那块因女王和占星师之死绷紧的弦，稍稍松了些。“我命大。”他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玉佩，“而且，咱们还得去砸了那什么血石祭坛，哪能现在就栽了？”
往森林深处走的路，比想象中难走百倍。藤蔓像毒蛇似的缠在树干上，腐叶下藏着深不见底的泥潭，时不时有不知名的飞虫扑棱棱从草里窜出来，撞在脸上又麻又痒。辞雪的火把早就灭了，只能跟着辞渡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落叶上，靴底沾满了墨绿色的黏液。
“你看那是什么？”辞雪突然拽住他的胳膊，指着前方的雾气。
辞渡眯起眼，透过弥漫的白汽，隐约看到一片嶙峋的黑石，像从地里长出来的獠牙。走近了才发现，那些黑石竟天然形成了环形，中间矗立着一块两人高的巨石，表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正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石缝往下淌，在地面积成一汪小小的血池——这就是血石祭坛。
而祭坛周围，竟站着十几个黑衣人，个个面无表情，手里捧着陶罐，罐口飘出的黑气与祭坛的血雾混在一起，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们在等什么？”辞雪压低声音，躲在树后不敢探头。
辞渡刚要说话，就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一个穿着紫袍的老者从祭坛后方走出来，鹤发童颜，手里拄着根蛇头拐杖，拐杖顶端的蛇眼镶嵌着红宝石，在雾里闪着诡异的光。
“国师！”辞渡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这张脸，他在暗精灵皇室的旧卷宗里见过，据说早在五十年前就该老死了，可眼前的他，皮肤竟光滑得像块玉。
国师走到祭坛中央，举起蛇头拐杖，重重顿在血池边。“时辰到了。”他的声音像风吹过枯骨，“把祭品带上来。”
两个黑衣人立刻从林子里拖出一个少年，看穿着像是附近村落的孩子，双手被反绑着，嘴里塞着布，眼泪把脸上的泥都冲花了。辞渡的拳头瞬间攥紧——占星师没说错，他果然要用活人献祭。
“等等！”辞雪突然往前冲了半步，被辞渡一把拉住。
“别冲动！”他压低声音，“我们就两个人，硬拼就是送命！”
可已经晚了。国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蛇头拐杖猛地转向他们藏身的方向：“出来吧，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辞渡知道躲不过了，索性拽着辞雪站了出去。“老东西，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他扬了扬手里的月牙玉，“这玉佩，就是你的催命符！”
国师的目光落在玉佩上，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倒是没想到，那老太婆还藏了这一手。”他冷笑一声，拐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不过也好，凑齐你们两个的魂魄，正好能让我的‘新生仪式’更完美。”
话音刚落，周围的黑衣人突然像提线木偶似的动了，动作僵硬地朝他们围过来。辞渡认出他们的衣服——正是之前在地牢里被黑影吞噬的卫兵！
“他们早就死了，现在只是国师的傀儡。”辞雪吓得声音发颤，却把月牙玉往身后藏了藏。
辞渡把她护在身后，握紧幽影刺：“怕吗？”
“不怕！”辞雪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跟你在一起，不怕。”
辞渡笑了，突然想起女王最后那声嘶吼，想起占星师递过玉佩时的眼神。他猛地将两块月牙玉合在一起，举过头顶——阳光恰好穿透云层，照在玉佩上，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柱，直直射向祭坛中央的血石！
“滋啦——”光柱落在血石上，像滚烫的烙铁烫在肥肉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血石上的符文瞬间黯淡下去，流淌的血珠凝固成黑痂。
“不！”国师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蛇头拐杖上的红宝石突然炸开，无数黑虫从里面涌出，朝他们扑来。
辞渡拽着辞雪往祭坛跑，黑衣人傀儡挡住了黑虫的来路，却被啃噬得很快，腐肉掉了一地。“把玉佩塞进血石的凹槽里！”他冲辞雪喊道，自己则挥剑砍向扑来的黑虫，“快！”
辞雪踩着血池边缘的石块，奋力将月牙玉按进血石上的凹槽。严丝合缝的瞬间，血石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发出“咔嚓”的碎裂声，那些暗红色的液体像退潮般缩回石缝，露出里面雪白的石质——原来血石的真身，是块纯净的月光石。
“我的仪式！我的新生！”国师状若疯癫，挥舞着拐杖冲过来，拐杖上的蛇头张开嘴，露出尖利的毒牙。
辞渡迎上去，幽影刺带着风声劈向他的手腕。国师显然没把这个年轻人放在眼里，侧身躲过，拐杖却突然转向辞雪——他要去抢玉佩！
“小心！”辞渡扑过去撞开辞雪，自己却被拐杖扫中后背，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闷哼一声，借着冲击力翻滚到国师脚下，幽影刺反手向上一挑，精准地刺穿了他的长袍下摆。
袍子下露出的，不是皮肤，而是密密麻麻的鳞片，泛着青灰色的光。
“原来你早就不是人了。”辞渡咳出一口血，笑得更狠了，“靠吸食魂魄苟活，难怪怕月光石的净化。”
国师的脸瞬间扭曲，鳞片下渗出黑色的汁液。他疯了似的用拐杖砸向血石，可月牙玉已经与月光石融为一体，每砸一下，就有一道白光从石缝里射出，在他身上灼出一个燎泡。
“我不甘心——！”他发出最后的咆哮，身体在白光中渐渐融化，像块被晒化的沥青，最终缩成一滩黑泥，被风一吹就散了。
周围的黑衣人傀儡也跟着瘫软下去，成了堆毫无生气的腐肉。血石祭坛的雾气渐渐散去，露出底下的青草，甚至有几朵小蓝花，从石缝里探出头来。
辞渡靠在月光石上，后背的伤口疼得钻心，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辞雪蹲在他身边，用干净的衣角擦他嘴角的血：“都结束了。”
“嗯。”他点头，看着两块合二为一的月牙玉嵌在月光石上，泛着柔和的光，“都结束了。”
森林里的风变得清新起来，带着草木的清香。远处传来鸟鸣，辞渡突然想起占星师说过的话：“暗精灵的世界里，光永远能战胜暗。”
他转头看向辞雪，她的眼睛在光线下亮得像两颗星。
“我们回家吧。”他说。
“好。”
两个身影相互搀扶着，慢慢走出禁忌森林，身后的血石祭坛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像一颗终于卸下诅咒的心脏，开始均匀地跳动。这条路还很长，但只要身边有彼此，就没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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