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像一层湿冷的纱,笼罩着整个盘龙村。
门外,几个身影堵得严严实实。
为首的,正是昨天那个被周辰一记扫堂腿放倒的狗腿子,张三。
他手里提着一根粗木棍,脸上硬撑出几分凶狠,但那条还在微微打颤的伤腿,却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虚弱。
苏媚儿的呼吸瞬间停滞。
她下意识地死死抓住周辰的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刚刚才安定下来的心,再一次被恐惧攥紧。
周辰的身体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只是将苏媚儿不着痕迹地向身后拉了半步。
这个细微的举动,却像一道坚实的堤坝,将所有的恶意都挡在了外面。
他的目光从眼前这几个人身上逐一扫过。
特种兵的战斗本能,让他眼中的世界自动分解成了一组组数据。
张三,心率约110,呼吸急促,瞳孔有轻微的扩散迹象,握棍的指节泛白且颤抖。
他身后的两人,站位分散,重心不稳,目光游移,始终与周辰保持着一个随时可以转身逃跑的距离。
【威胁等级评估:低。】
【非致命性冲突。目标:试探、恫吓。】
周辰在心中瞬间得出了结论。
“周……周辰!”张三色厉内荏地开了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飘,“你小子昨天敢伤我们老大!今天……”
“你腿上的伤,还疼吗?”
周辰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得像是在拉家常。
张三的叫嚣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那条伤腿,昨天被踢中的地方现在还是一片青紫,稍微用力就钻心地疼。
周辰的目光又转向他身后的另一个人。
“你呢?脖子还好吗?”
“昨天我力气没用足,应该只是点皮肉伤。”
那个昨天被他一记手刀砍晕的跟班,感觉自己的后颈凉飕飕的,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脸上血色尽褪。
整个场面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周辰没有展露任何杀气,甚至连声音都没有提高一分,但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精准地扎在对方昨日最痛苦的回忆上。
这比任何凶狠的威胁都更让人恐惧。
“李癞子的胳膊,”周辰终于将目光重新锁定在张三脸上,慢条斯理地问道,“找郎中接好了吗?可别落下残疾,日后吃饭都不方便。”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张三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握着木棍的手松了松,脸上的凶狠变成了畏惧。
“辰……辰哥,”他对周辰的称呼都变了,“我们……我们不是来找事的。是癞子哥,他想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话好商量。”
“商量?”
周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但他没笑。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张三,看得对方心里发毛,冷汗直流。
【鸿门宴。企图利用人多势众的环境扳回一城。愚蠢的战术。】
“回去告诉李癞子。”周辰的声音冷了下来,“我没空。”
“可……可是癞子哥说……”
“想谈,也可以。”周辰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让他带着三十斤粮食,三斤盐,亲自上门,给我嫂嫂赔罪。”
“什么?!”
张三和他身后的两个跟班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三十斤粮食?三斤盐?
在这个灾年,粮食就是命,盐更是比金子还贵重的东西!
这病秀才不但不害怕,竟然还敢反过来敲诈勒索?
他疯了吗?!
张三的脸上闪过一丝被羞辱的愤怒:“周辰,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癞子哥好心好意请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周辰动了。
周辰没有理会他的叫嚣,而是转身,从背上取下了那把造型奇特的复合弓。
他一手持弓,一手从腰间的箭囊里抽出了一支竹箭。
整个动作流畅而经济,没有一丝烟火气。
清晨的薄雾中,周辰缓缓拉开弓弦。
那两片叠在一起的竹片,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弯成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满月。
他的眼神变了。
所有的平静和慵懒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种极致的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和手中的弓箭。
张三几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你……你想干什么?!”
周辰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越过几人的头顶,锁定在了不远处一棵老槐树的树梢上。
那里,一只麻雀,正歪着脑袋,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就是它了。
周辰的手臂稳如磐石,瞄准的动作几乎不存在,完全是凭借肌肉的本能记忆。
松手。
“嗡——”
弓弦震动的闷响,像一声来自地狱的叹息。
那支简陋的竹箭,在一瞬间撕裂了潮湿的空气,发出一声令人耳膜刺痛的尖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张三等人甚至能看到那支箭矢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精准地射向那个他们之前根本没有注意到的、微不足道的小点。
下一瞬。
“噗!”
远处的树梢上,那只麻雀瞬间炸开一小团灰褐色的羽毛,像一块石头般,悄无声息地坠落下来。
院门口,死一般的寂静。
张三和他那两个跟班,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脸上面无人色,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们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处理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一箭射落几十步外的麻雀?!
这是那个病得快死的周秀才?
周辰缓缓放下弓,那双锐利的眼睛,重新落在了早已魂飞魄散的张三身上。
“回去告诉李癞子。”
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我的耐心,有限。”
“下一次,这箭头上,会淬毒。”
这句话说完,张三腿一软,手里的木棍“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老大的命令,连滚带爬地转身就跑。另外两人也是如蒙大赦,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狼狈不堪地消失在了村道尽头。
危机,暂时解除。
苏媚儿看着周辰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震惊、敬畏、陌生、心安……
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交织,让她感觉眼前的小叔子,像一团她永远也看不透的迷雾。
周辰没有理会她复杂的眼神。
他径直走过去,从草丛里捡起那只已经被箭矢贯穿的麻雀,拿到手里掂了掂。
然后,他转身,对还在发愣的苏媚儿说:
“太小,塞牙缝都不够。”
说罢,他将麻雀随手揣进怀里,重新背好弓箭,没有再看嫂嫂一眼,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了盘龙山深处。
清晨的薄雾中,他那单薄却挺拔的背影,很快就被无边的绿意所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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