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素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面前那两只并排放置的陶碗。
一只，是她亲手用最洁净的方式封存的。
另一只，是那个男人用最粗暴、最不可理喻的方式处理的。
整个山谷都安静得出奇，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她的手上。
他们在等待。
等待着一场关乎两种医道、两种世界观的最终审判。
“请。”
周辰的声音平静而又充满了自信。
凌素深吸一口气，伸出手，缓缓地解开了包裹着第一只陶碗的洁白布巾。
然后，她捏住碗盖的边缘，用力掀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酸腐与馊臭的恶心气味，猛地从碗中扑面而来！
“呕……”
站在最前方的铁牛当场没忍住，干呕了一声！
穆青寒和秦可依更是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口鼻，俏脸上写满了厌恶！
凌素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她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去！
只见那碗她亲手处理的、原本清澈的肉汤，此刻已经变得浑浊不堪！
汤的表面甚至还漂浮着一层灰绿色的、带着诡异菌斑的霉菌！
整碗汤已经彻底地腐败、变质！
变成了一碗足以毒死任何人的毒药！
怎……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用的是最干净的天山雪水清洗过的玉碗！用的是最洁净的丝绸！
怎么会……
她的身体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眼神之中充满了崩溃与不信！
周辰没有理会她的失态。
他缓缓走上前，拿起了另一只被蜂蜡封死的陶碗。
他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刮开边缘早已凝固的蜂蜡，然后同样掀开了碗盖。
一股纯粹的、淡淡的肉汤香气缓缓地飘散开来。
碗中的肉汤与一天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依旧清澈见底，依旧香气扑鼻。
事实胜于雄辩。
结果一目了然。
两种方法，两种结果。
一个，是腐败的毒药。
一个，是新鲜的佳肴。
凌素呆呆地看着那两只碗，感觉自己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毫无悬念。
她过去所坚信的所有关于“洁净”的认知，在这个男人无可辩驳的事实面前被击得粉碎！
“现在，”周辰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相信那些‘小生命’的存在了吗？”
“我……”凌素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信了。
可她又无法真正地去想象那到底是怎样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存在。
“我知道，你还是无法理解。”
周辰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知道是时候献上那最后、也是最致命的一击了。
他从身后的行囊里取出了一个他利用这一天的时间悄悄制作的古怪“玩具”。
那是一个由两截粗细不同的竹筒嵌套而成的、长约一尺的管状物。
竹筒的两端分别镶嵌着一枚被他用最原始的方法打磨了数个时辰的晶莹剔透的水晶镜片。
“这是什么？”穆青寒好奇地问道。
“一个能让你看到‘真实’的工具。”周辰笑了笑，“我称之为‘显微镜’。”
他将“土法显微镜”的底座固定在石头之上。
然后，用一根干净的木棍从那碗已经腐败的肉汤之中轻轻地蘸取了一滴浑浊的液体。
他将那滴液体小心翼翼地滴在了一片极薄的、透明的云母片之上。
然后，将云母片放置在了显微镜的镜台之上。
做完这一切，他对着凌素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凌姑娘，现在，我不仅能向你证明‘它们’的存在。”
“我还能让你亲眼‘看见’它们。”
凌素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亲眼……看见？
她怀着一种近乎于朝圣般的忐忑与激动，缓缓地走上前。
她弯下腰，将自己的右眼小心翼翼地凑上了那根竹筒上方那个小小的、带着些许凉意的目镜。
起初，视野里一片模糊。
“别动。”
周辰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他伸出手轻轻地旋转着另一截竹筒，调整着焦距。
视野开始一点点地变得清晰。
光怪陆离的色彩在她的眼前不断地放大、放大，再放大！
最终，当焦距被调整到最清晰的刻！
凌素的呼吸猛地停滞了！
她的瞳孔瞬间放大到了极限！
她看到了！
她看到了一个她此生都永生难忘的、彻底颠覆了她整个世界的微观画面！
在那一滴小小的浑浊水珠之中！
竟然真的存在着一个无比庞大也无比繁盛的生命世界！
无数奇形怪状的、半透明的“小虫子”！
有的像一根根细长的杆子。
有的像一颗颗圆滚滚的珠子。
还有的拖着长长的尾巴像蝌蚪一样在水中飞快地游动！
它们在疯狂地蠕动着！
在疯狂地追逐着！
在疯狂地撕咬着、吞噬着、分裂着！
那是一个充满了生命与死亡、充满了原始与野蛮的全新的、光怪陆离的恐怖世界！
那是一个她过去连做梦都无法想象的“真实”的世界！
凌素感觉自己的大脑在刻仿佛被一道创世的惊雷狠狠地劈中了！
一片空白！
浑身巨震！
仿佛灵魂出窍！
她猛地抬起头！
脸色惨白如纸！
她指着那个在她眼中已经不再是玩具、而是一个“通神”神器的竹筒。
又指了指那碗散发着腐臭的肉汤。
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这……这……”
“这……就是……它们？”
她彻底失语了。
而她那颗属于医者的骄傲的心，也在刻随着她亲眼所见的“真实”，彻彻底底地崩塌、破碎，化为齑粉。
……
凌素在极致的震撼之后，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浑身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周辰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先生……”
凌素抓住周辰的衣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她的眼中不再有任何怀疑，只剩下无尽的狂热与渴望！
她用一种颤抖的、带着哭腔的声音，问出了那个最关键也最核心的问题！
“我们……既然已经能看见它们了……”
“那……”
“要如何才能杀死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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