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皇贵妃紧紧攥着那本册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册子奇特的纸张触感冰凉,上面那些超越时代的图文却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心。震惊、狂喜、难以置信、巨大的警惕以及一丝面对未知的敬畏,在她心中交织翻腾。
“昭儿,” 萧皇贵妃的声音异常干涩,她蹲下身,与女儿平视,目光复杂到了极点,“你确定……那个姚哥……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只是……因为和你是‘朋友’?”
“嗯!确定!” 秦昭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真诚,“姚哥可好了!昭儿把金裸子和玉麒麟送他当谢礼,他还不好意思收呢!他说他就想看到大秦的黔首都能吃上肉!还说等以后遍地是小鸡了,要来吃昭儿的全鸡宴!” 她想起了姚哥的豪言壮语,又开心起来。
金裸子?玉麒麟?萧皇贵妃眼前一亮,那他们真是朋友了金裸子、玉麒麟跟这册子哪能相提并论,但此刻这些“小节”已经不重要了。她看着女儿纯真无邪、对那个“姚哥”充满信任的脸庞,再看着手中这本足以改变国运的“天书”,心中百感交集。她想起姚哥册子末尾那句“全民吃肉指日可待”,一股前所未有的热流冲击着她的心房——这岂非正是圣天子垂拱而治、泽被苍生的至高境界?
她缓缓站起身,将那本《科学养鸡鸭致富宝典》紧紧抱在胸前,仿佛抱着一个易碎的、却又蕴含着无穷力量的珍宝。她的目光穿过雕花的窗棂,望向宫墙外广袤的、尚有许多黔首食不果腹的大秦国土,眼神从最初的震惊茫然,渐渐沉淀为一种近乎灼热的坚定和决断。
“好……好一个‘借五还五’!好一个‘鸡生无穷蛋’!” 萧皇贵妃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颤抖,“若此法真可行……昭儿,你这次……可真是为我大秦,撞上了一桩泼天的仙缘!此乃强本固基、富国裕民之大道!”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对贴身女官沉声吩咐,声音恢复了往日的雍容与威仪,却蕴含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传本宫懿旨:即刻密召治粟内史、太仓令入宫!不得声张!”
“再派人,去清晖学堂,将最精通农桑、最踏实可靠的那几位师傅……也请来!”
“还有,昭阳殿内外加强戒备,没有本宫手谕,任何人不得靠近后殿!”
吩咐完毕,她低头看向还懵懂不知自己带来多大风波的女儿,眼神温柔中带着无比的郑重。她轻轻抚摸着秦昭的发顶,柔声道:
“昭儿,你立下大功了。此功,当记于竹帛,传于后世。现在,乖乖去找嬷嬷玩,母妃要和几位大人,好好研究研究你带回来的这份……‘仙授宝策’。”
秦昭似懂非懂,但看到母妃如此重视,还夸她立了大功,心里美滋滋的,用力点头:“嗯!昭儿听话!母妃一定要让大秦遍地都是毛茸茸的小鸡!” 她蹦蹦跳跳地跑开了,留下萧皇贵妃独自站在殿中,手中紧握着那本来自“仙集”的奇书,眼神锐利如鹰,仿佛已经看到了那“鸡鸭成海,肉食丰足”的煌煌大秦盛景。
昭阳殿的灯火彻夜未熄。
治粟内史和太仓令被秘密召入宫中。起初,两位老臣对深夜萧皇贵妃急召心存疑虑,甚至对那本纸张奇特、图文古怪的册子不以为然。然而,当萧皇贵妃沉着脸,一条条解释那“科学育雏”、“防疫流程”、“饲料配比”,尤其是那张清晰明了的“借五还五”循环图时,两位掌管大秦钱粮物资的重臣,脸色从疑惑变为震惊,再从震惊变为骇然,最后化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深深的敬畏!
“皇贵妃娘娘!此……此策精妙绝伦!旷古未有啊!” 治粟内史声音发颤,捧着册子的手都在抖,“若真能依此施行,不出五年,我大秦禽肉禽蛋之丰,将远超山东六国之和!国库可增一大税源!军中肉食补给亦可大大充裕!此乃强兵富国之基石!”
太仓令更是老泪纵横:“娘娘!老臣掌管粮仓,深知民间疾苦!多少黔首一年难见荤腥!若真能户户养鸡,日日得蛋……这……这是天大的仁政!功德无量啊!只是……这‘温度计’、‘防疫’、‘科学配比’……闻所未闻,施行起来,恐需精通此道的能吏专司其职……”
萧皇贵妃凤目微凝,已然成竹在胸:“能吏就在眼前。清晖学堂农桑科的师傅,对此册理解最深。本宫意,即刻从少府、治粟内史府及司农寺抽调精干吏员,与清晖学堂的师傅组成‘惠民鸡坊’,专司此事!首批良种鸡雏,由少府集中孵化培育,务必严格按照此法!”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事,乃国之重器,亦需圣意裁断。本宫明日便禀明陛下。”
翌日朝会。
当萧皇贵妃身着庄重朝服,于帘后将此“鸡鸭富民策”简明扼要道出,并展示了部分易于理解的图表时,整个大殿一片哗然!
以丞相隗状为首的保守老臣率先发难:“皇贵妃娘娘!此议太过离奇!‘借鸡生蛋’?与民争利乎?况禽畜之事,贱业也,岂可劳烦官府专设‘鸡坊’?耗费公帑,恐得不偿失!且此法闻所未闻,必是妖人蛊惑之言!” 他们将矛头直指策论来源不明。
而以王绾为首的一些较为务实的官员,则目光闪烁,看出了其中蕴含的巨大利益和安定民心的潜力,但亦对执行难度和来源心存疑虑。
龙椅上的嬴稷,始终面沉如水,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他深邃的目光掠过争论的群臣,最终落在帘后萧后那镇定而坚定的身影上。他了解自己的妃子,绝非无的放矢之人。更重要的是,那“借五还五”的循环模式,其中蕴含的“以小博大”、“官府主导、百姓得利”的控制与分配智慧,极其符合他强化中央集权、富国强兵的理念!
“肃静。” 皇帝低沉而充满威压的声音响起,大殿瞬间安静。
他没有直接表态,而是看向治粟内史和太仓令:“二卿以为如何?”
治粟内史和太仓令早已被萧后通过气,此刻立刻出列,以极其激动和肯定的语气,阐述了此策一旦成功,对增加国库收入、丰富仓廪、强健军民体魄、乃至收拢民心的巨大好处,同时也坦承了技术上的新奇与执行难度,但强调清晖学堂已掌握核心要领。
皇帝听完,沉默片刻,目光再次投向萧皇贵妃:“此法……果真源于昭儿仙缘?”
萧皇贵妃心领神会,知道皇帝需要一个能说服朝堂、且不会引起过度恐慌和猜疑的说法。她沉稳应答:“回陛下,确是昭儿机缘所得。臣妾初闻亦觉荒诞,然详观其法,条理之精、思虑之远,实非世间寻常农书所能及。或真是上天怜我大秦,假托昭儿之梦,赐此富民强国之良策!且清晖学堂诸位师傅已验证其中多项土法,确有奇效。臣妾愿以身家性命担保,于京畿之地先行试点,若不成,甘受任何责罚;若成,则请陛下下诏,推广天下!”
这番话,既抬出了“天赐”的名头堵住“妖言”之口,又将责任揽于自身,并提出了稳妥的试点方案,可谓滴水不漏。
嬴稷眼中精光一闪,他信实效,信能握在手中的力量!这套方案本身展现出的巨大潜力打动了他。至于来源?只要有利于大秦,他不介意它是来自仙集还是鬼谷。
“准奏。” 皇帝的声音斩钉截铁,一锤定音,“即日起,由萧副后总领,治粟内史、少府协同,清晖学堂农桑科教习辅佐,于京畿三郡设‘惠民鸡坊’,试行此‘借五还五’富民策。一应所需钱粮人手,优先调配。朕,要看结果。”
圣意已决,纵然仍有老臣心中嘀咕,却也不敢再明面反对。一场关于“鸡鸭”的朝堂风波暂歇,而一场席卷大秦的农业实践风暴,则正式拉开了序幕。
京畿试点·“仙法”养鸡的震撼
皇帝的意志就是最高的效率。“惠民鸡坊”迅速在京畿地区的栎阳、蓝田等县成立。少府调集能工巧匠,按照册子上的图纸,搭建起了带有通风、保暖、隔离功能的“科学育雏暖房”。清晖学堂的农桑师傅带着精心挑选出的第一批良种鸡蛋,开始进行严格温度湿度控制下的孵化。
当第一批毛茸茸、健康活泼的鸡雏被孵化出来,按照“科学密度”放入温暖的育雏室,喂食温水和高营养开食料时,所有参与的官吏和匠人都瞪大了眼睛——这成活率,远超他们过去所知的所有方法!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接下来的防疫流程:进出鸡舍要换衣鞋、洗手,器具每日沸水烫洗,定期在鸡舍周围撒生石灰,甚至给鸡喂食大蒜水、青蒿末等“防疫药”……一套流程下来,鸡群生病率骤降!
消息悄悄传回宫里,萧皇贵妃和皇帝闻之,心中大定。
“借五还五”契约颁布那天,在京畿选定的几个村庄引起了巨大轰动。黔首们围着官府张贴的告示和派来的小吏,听着那闻所未闻的“契约”:每户可免费领5只小母鸡回家养,只须将来孵出小鸡后,还给官府5只健康小母鸡即可!
起初,人们难以置信,议论纷纷:
“真有这等好事?白给鸡?”
“怕不是官府的新花样,骗咱们的吧?”
“还要还5只?那咱自家不是白忙活?”
但有胆大的、或是实在贫苦的农户,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签下了那简单的“鸡契”,领回了5只明显比他们家土鸡崽更精神、更肥壮的小母鸡。
清晖学堂的师傅和吏员们定期下乡巡查指导,教他们如何搭简易鸡窝,如何用本地材料配比饲料,如何观察鸡的健康状况。
结果,几个月后,
那些领了“官鸡”的农户,发现这些小母鸡长得飞快,下蛋又早又多!而且很少生病!等到它们开始孵蛋,第一批孵出的小鸡健康活泼无比!农户们欢天喜地地按照契约,精心挑选出5只最健壮的小母鸡,送到了“惠民鸡坊”。
而当他们看到官府真的只是收下小鸡,登记在册,并无任何额外刁难,并且当场就把这些小鸡又免费发放给了另一批眼巴巴等着的、签了契约的新农户时,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化作了巨大的感激和狂热!
“陛下万岁!”
“这真是仙法啊!官家给的鸡就是好!”
“快看!我家官鸡又下蛋了!今年过年一定能杀只肥鸡!”
雪球,开始滚动起来了。
萧皇贵妃站在咸阳宫的高台上,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鸡鸣犬吠,看着治粟内史呈报上来的、记录着发放与回收鸡雏数量、以及预估明年可发放数量的竹简,脸上露出了欣慰而自豪的笑容。她的昭儿,真的是大秦的福星。
而此刻的秦昭小公主,正兴奋地在清晖学堂新开辟的“禽类观察园”里,看着由少府精心饲养的、来自仙集姚哥“理论”指导下的第一批成功长大的“科学鸡”,小脸放光。她拿起一枚刚下的、还温热的鸡蛋,献宝似的跑去给母妃看:“母妃母妃!你看!姚哥的法子真的有用!”
萧后接过那枚饱满的鸡蛋,感受着其上传来的温热和生命力,将女儿搂入怀中,柔声道:“是啊,昭儿立了大功。待明年,我大秦的鸡鸣声,一定会响彻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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