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咸阳宫内外张灯结彩,迎来了新政下的又一个新年。这个年节,因仓廪渐实、喜讯频传而显得格外热闹,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蓬勃的希望气息。
清辉学堂虽已放假,但学子们的好奇心与探索欲却并未停歇。一位名叫墨衡的平民学子,素日里最爱钻研《实用手工业技术入门》中关于物料配比和化学反应的部分。
这日清辉学堂一角传出的惊呼和骚动。
所有学子,连同闻讯赶来的夫子,都围在一张粗糙的木案前,屏息凝神地看着案几上铺着的那几张略显厚拙、颜色微黄、却平整非凡的物事。
李昀的手指甚至有些发抖,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了一下那物事的表面,感受到一种不同于竹简的柔软,又不同于绢帛的韧性。
“成……成功了?真的成功了?”他声音发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站在一旁的墨衡,此刻虽然努力想保持镇定,但微微泛红的脸颊和发亮的眼睛还是出卖了他的激动。他重重点头:“依《实用手工业技术入门》中‘造楮皮纸’篇所载,反复试验了十七次……这次终于成了!”
过程极其艰辛。他们选取了构树皮,经历了浸泡、蒸煮、捶捣、抄捞、晾晒等无数道工序。最初不是烂成一团浆糊,就是根本无法成型,或是干燥后脆裂不堪。学堂后院一度弥漫着古怪的蒸煮气味,惹得其他学舍的先生频频侧目。
但墨衡和李昀,带着几个对此极感兴趣的同窗,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他们仔细琢磨书中那简略的图文,反复调整石灰水的浓度、蒸煮的火候、捶打的力度、纸浆的稠度……
直到此刻。虽然这纸远称不上洁白光滑,边缘甚至还有些毛糙,厚薄也不算完全均匀,但它确确实实是一张可以书写、可以折叠、质地均匀的,纸!
“快!试试!快写字试试!”孙婉迫不及待地递过一支蘸了墨的笔。
墨衡深吸一口气,提笔在那微黄的纸面上落笔。毛笔的尖端顺畅地滑过,墨迹迅速被吸收,清晰地呈现出“清辉”二字,丝毫没有晕染开!
“好!”
“真能写!”
围观的学子们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比过年看烟花时还要兴奋!他们亲眼见证了一项奇迹的诞生!这轻飘飘的一张纸,所能承载的,或许比他们想象得还要重。
消息像长了翅膀,立刻飞进了咸阳宫。
嬴稷正在批阅那堆积如山的竹简奏章,听闻此讯,猛地站起身,连笔上的墨汁滴落在昂贵的绢帛上都浑然不觉。
“此言当真?速将成品与参与学子,悉数带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急迫。
当墨衡、李昀等人捧着那几张粗糙的纸,紧张又自豪地跪在御前时,嬴稷快步走下丹墀,亲手拿起一张,反复摩挲,对着光查看,最后更是直接取过朱笔,在上面写下了一个苍劲的“秦”字。
墨迹泅入纤维,清晰无比。
“好!好!好!”嬴稷连说三个好字,龙颜大悦,“此物于国于民,功在千秋!重赏!所有参与学子,皆赐金帛,免其家今岁赋税!墨衡、李昀,首功之臣,赐爵‘不更’!”
厚赏之下,所有学子都激动得脸色通红。墨衡和李昀更是叩首谢恩,手都在颤抖。爵位!这是他们这些平民子弟以往想都不敢想的荣耀!
然而,与宫中和学堂的欢欣鼓舞不同,某些府邸之中,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造纸成功的消息,比玻璃和羽绒更令他们感到刺骨的寒意。
竹简笨重,书写繁难,知识被垄断在少数有能力承担巨额书写成本和拥有大量藏书资源的世家大族手中。绢帛昂贵,更非寻常人家能用。这,是他们维系文化霸权、掌控话语权的根基之一!
如今,这轻便廉价的纸出现了……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知识传播的成本将急剧降低!意味着寒门子弟读书识字的门槛将大大下降!意味着他们世代垄断的“知识”将不再是稀缺资源!
“陛下……这是要掘我等士族之根啊!”一位世家家主将手中的玉如意狠狠摔在地上,面色铁青。
“先是与民争利之工巧,后是骇俗惊天之医道,如今更是连着书立说之根本都要动摇……”另一位幕僚喃喃道,眼中满是恐惧,“长此以往,士族何以立足?”
恐慌在暗流中蔓延。这一次,他们感受到的威胁,远比水泥路占了田亩、羽绒服损了裘皮生意要深刻得多,直接动摇到了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
数日后的大朝会上,风暴终于来临。
不再是之前关于“奇技淫巧”或“违背祖制”的泛泛而谈,而是有备而来的、引经据典的猛烈抨击。
“陛下!竹简乃圣贤所传,承载经典,庄重沉稳,方显治国之严谨!此等轻浮粗劣之‘纸’,如何能承载圣人之言?岂不亵渎!”
“书写如此轻易,恐致文章泛滥,异端邪说横行,坏人心术,乱我朝纲!”
“制造此物,需耗大量楮皮,岂不与民争衣?且沤制过程污浊不堪,有伤风化!”
“臣请陛下即刻废止造纸之术,焚毁所有成品,以免遗祸无穷!”
言辞激烈,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的疯狂。
嬴稷高坐龙椅,面无表情地听着。他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遭。等到反对的声音稍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众卿之忧,朕已知之。然,尔等可曾想过,竹简沉重,一车不过载书数卷,各地传递政令、抄录法典,耗费几何?延时几许?绢帛昂贵,岂是寻常学子能用?”
他拿起御案上那几张清辉学堂进献的纸,轻轻一扬:“此物轻便,成本低廉,若能量产,政令通达可速数倍!寒门学子亦可廉价购得书册,研读圣贤之道!尔等口口声声圣人之言,可知圣人亦倡‘有教无类’?让更多人读得起书,识得字,明得理,这天下,是会更乱,还是会更治?”
他目光如电,扫过下方那些面色苍白的臣子:“至于与民争衣、污浊不堪?朕看那楮树多是野生,何来争衣?改进工艺,减少污浊,乃是工匠之责,岂因噎废食!”
“此事,朕意已决。”嬴稷斩钉截铁,“于将作监下增设‘造纸署’,由公输邈兼领,墨衡、李昀等有功学子入署参赞,专司改进造纸工艺,扩大生产。首要之务,乃为各地官衙印制政令公文,为清辉学堂及后续开设之新学印制教材!”
他不仅没有废止,反而要将造纸术收归官营,并大规模推广应用!甚至直接让那两个平民学子进入将作监任职!
退朝的钟声响起,嬴稷拂袖而去,留下满殿神色各异的臣子。
底下官员心思各异,之前拿到手的天书皆是所谓的纸的材质,如今,天书上的东西在慢慢实现,天书的材质他们也能造出来了。
而在清辉学堂,秦昭正拿着最早那批试验成功的、有点粗糙的纸,爱不释手地叠着小船和小鹤。她还不完全明白这薄薄的东西究竟掀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只是觉得,这是自己家也能造出来大集上的东西,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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