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西,密室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烛火不安地跳跃,将围坐几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墙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废物!一群废物!”为首者,那位被称为“大哥”的神秘人物,这次没有隐在阴影里,烛光映照出他半张棱角分明却布满阴鸷的脸。
他手指关节叩击着黑檀木案,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下都敲在其余几人的心头上。
“一场天赐的瘟疫,非但没能让那小丫头栽跟头,反而让她手下那群泥腿子‘医士’出了大风头!如今倒好,陛下龙颜大悦,还要扩大这劳什子医馆!再这样下去,基层州县,还有我们说话的份吗?
我们多年经营的人脉、眼线,都要被这‘惠民’二字冲得七零八落!”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毒蛇吐信,带着刺骨的寒意。
干瘦的紫袍男子额角见汗,急忙躬身,声音带着谄媚与惶恐:“大哥息怒!实在是……实在是那本邪门的‘天书’……谁能想到里面真有对付时疫的诡谲法子?还有那群不知死活的贱民,像是被灌了迷魂汤,竟真敢往死人堆里冲……
是小弟失察,低估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何用!”体态臃肿、面色赤红的男人不耐烦地打断,他是几人中与地方药铺、郎中等传统医疗网络利益捆绑最深的,此刻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
“当务之急,是必须立刻、坚决地阻止医馆继续扩张!否则,百姓一旦尝到甜头,习惯了去那便宜又光鲜的官办医馆看病抓药,谁还来光顾我们那些‘仁心仁术’的郎中?
谁还相信我们药铺里那些‘祖传秘方’的价值?这断的不是一时的金银,是咱们扎根地方、网络人心的根基!是摇钱树,更是保命符!”
“王贤弟所言,仅是皮毛。”面容清癯的老者缓缓开口,他指尖捻着一枚玉扳指,眼神如鹰隼般锐利,
“惠民医馆,其害远不止于争利。它看似只是诊病售药,实则包藏祸心,乃软刀子割肉。
其一,它以低廉之价收买愚民之心,使百姓只知朝廷‘恩德’,渐忘乡绅宗族之惠;
其二,它那套看似公正的流程、统一的成药,是在树立朝廷的权威,瓦解我等凭借独特医术、秘方建立的影响力;最可怕的是其三,”
老者声音陡然转冷,“它建立的那套疫情监测、信息上报体系,如同在地方安插了无数双眼睛、无数只耳朵!今日报的是疫病,明日就能报的是我等之动向!长此以往,我等在地方上犹如透明,还有何隐秘可言?
此乃釜底抽薪之策,绝非小儿女争宠逞能,而是关乎我等生死存亡之大局!”
老者一番话,如冰水浇头,让原本只想着钱财损失的红脸男人和紫袍男子都打了个寒颤,意识到了更深层次的危机。
密室内陷入死寂,只有烛火不甘地噼啪作响,映照着几张愈发难看的脸。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一张由医馆、学堂、新政编织成的大网,正从天而降,要将他们这些盘踞地方的“土皇帝”一网打尽。
“不能再小打小闹了。”为首者“大哥”终于再次开口,声音已恢复了平日的冰冷和决断,但其中的杀意却更加浓郁,
“张癞头之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次,我们要给这医馆,制造一场它绝对无法承受、也无法化解的大麻烦。要让它臭名远扬,让积累的那点口碑瞬间崩塌,让陛下在汹涌的‘民怨’面前,不得不下令暂停,甚至彻底取缔!”
就在密室阴谋敲定的同时,咸阳城另一处不显眼的宅邸内,一个身影正就着昏暗的油灯,小心地擦拭着一把薄如柳叶的短刃。
刃身泛着幽蓝的光泽,显然淬有剧毒。此人并非江湖刺客,而是“大哥”麾下专门负责执行阴私任务的“清道夫”,代号“影蛇”。
他刚刚接到命令:目标,泾阳县惠民医馆首席医士,阿禾。方式,制造意外,或……在其诊治下一个“特殊”病人身亡后,趁乱下手,务求一击必中,并将线索引向医馆内部的医疗纠纷。
“影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完成一件寻常的工作。他检查了刀刃的锋利度,又取出一根细如牛毛的毒针,藏于特制的指环内。
阿禾的资料放在手边,一个出身低微、凭借运气和公主赏识上位的年轻匠人,略通医术,并无背景。
“啧,又是一个碍事的蝼蚁。”“影蛇”轻蔑地哼了一声。
在他眼中,无论是阿禾还是惠民医馆,都不过是权力博弈中随时可以抹去的棋子。他接到的指令清晰明确:不仅要除掉阿禾这个逐渐成为标杆的人物,更要让他的死成为压垮医馆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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