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郡守李崇,是军功出身的老秦人,性格刚毅,但于文教一道,确实不甚了了。此刻,他正在书房内,对着郡丞呈上的关于郡学进展的竹简,眉头紧锁。
“郡学选址已定,就在城东原一处废弃的驿馆,修缮需钱五千贯,人工三百……生员招募,目前仅得四十七人,距离额定百人之数尚远……
师资除王焕外,仅有本地两位老儒,皆言只通齐篆、楚文字,于秦篆需从头学起……”
他烦躁地站起身,在室内踱步。朝廷的考课像鞭子一样抽在他背上。他仿佛已经看到岁末大计时,御史大夫那冷峻的目光,以及自己因“兴学不力”而被贬斥的场景。
“不行!”他猛地站定,对门外喝道:“来人!传令给工曹,郡学校舍修缮,钱粮加倍,限一月内完工!告诉户曹,再出告示,凡送子弟入郡学者,其家明年赋税减免半成!还有,让王焕来见我!”
片刻后,王焕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行礼如仪。
“王学官,坐。”李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些,“这兴学之事,陛下重视,本官亦深知其重。然南郡情况特殊,旧楚遗风甚浓,推行秦篆,阻力不小。你有何良策,可速见成效?”
王焕不卑不亢,从容道:“郡守大人,下官以为,欲速则不达,然亦有捷径可循。
其一,可先集中培训一批能教授秦篆的‘蒙师’,不拘出身,甚至可请那两位老儒,由下官亲自教导他们秦篆,考核合格后,派往各乡里,乃至富户之家,先行传授。
其二,可编印一些秦篆与楚文字对照的常用字表,方便当地人学习转换。其三,教学之初,不必急于求深,可先教子弟书写自家姓名、籍贯,以及‘皇帝陛下万岁’、‘大秦万年’等吉语,既学了字,也宣示了忠心。”
李崇听着,眼中渐渐露出光彩。王焕的办法,务实而高效,直指核心。“好!就依你之言!所需人手、物料,你尽管提!本官只要结果!”他拍了拍王焕的肩膀,
“王学官,你来自清辉,深谙陛下之意。此事若成,本官定在考课文书上,为你请功!”
压力之下,李崇这样的地方大员,不得不将兴学作为头等政事来抓,而王焕这样的专业人才,则获得了施展的空间。
帝国的意志,通过考课这根指挥棒,与基层的执行力开始紧密结合。
位于帝国西陲的临洮县,新设立的县学终于在一片忙碌中开了蒙。
校舍是利用旧有的祠庙改建的,虽稍显简陋,但打扫得干干净净。清晨,数十名年龄不一的学子,穿着虽然朴素但浆洗得干净的衣裳,带着好奇、紧张甚至些许茫然,走进了学堂。
他们中有关中移民的子弟,也有本地羌人与秦人混血的后代。
讲台上,年轻的教习是郡里派来的,同样是清辉学堂的毕业生。他手中拿着标准的《秦文基础》竹简。
“今日,我们学习第一个字——”教习转身,用木炭在打磨光滑的木板上,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一个结构匀称、笔画规整的篆字。
“秦。”教习的声音清晰而有力。
“秦——”孩子们稚嫩而参差不齐的声音在学堂里回荡。
“这是我们国家的名字,大秦的秦。”教习解释道,“记住它的写法,一横,一竖,一撇,一捺,皆有法度,不可错乱。”
窗外,一些送孩子来的家长并未离去,他们蹲在墙角,听着里面传出的读书声,神情复杂。有对未知文化的敬畏,有对孩子未来的期盼,也有一丝对自身不识字的怅惘。
他们或许不懂什么“书同文”的宏大意义,但他们隐约感觉到,孩子们学习的这种文字,似乎与朝廷的公文、与远在咸阳的皇帝陛下,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掌握了它,或许就意味着一条不同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新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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