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的齿轮,在那只无形之手的持续拨动下,正以更加狂暴骇人的速度向前碾压,仿佛要绞碎路径上的一切生命。
曾经作为缓冲地带的交界林地早已面目全非,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暗绿色血液、破碎的肉块和焦黑土地覆盖的死亡区域。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令人窒息——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的血腥味、刺鼻的硫磺味,还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被强行燃尽后留下的焦糊气息,足以让任何初临此地者肠胃翻腾。
战斗,已然进入了最残酷、最赤裸裸的消耗阶段,如同两头伤痕累累的巨兽在做最后的撕咬。
骨斧部落的战士们,在首领“碎颅者”的亲自咆哮与督战下,彻底化身为陷入绝境的疯狂野兽。他们眼中只剩下嗜血的红光,抛弃了所有阵型与章法,仅仅凭借着蛮横的肉体力量和一往无前、甚至不顾自身的疯狂,组成一波波血肉浪潮,持续不断地冲击着幽魂部落那已然摇摇欲坠的最后防线。战斧沉重地劈开肉体的闷响,骨棒敲碎头颅时令人牙酸的脆响,以及垂死者短暂而凄厉的哀嚎,共同交织成一首属于地狱的、永不停歇的死亡协奏曲。
而幽魂部落,则像一条被逼到角落、盘踞起来准备进行最后反击的毒蛇,死死蜷缩在营地周边简陋的最后防御工事后面,喷射着它所剩无几的致命毒液。那些咒术师们因精神力过度透支而面色惨白,口鼻间不断溢出绿色的血液,却依旧嘶哑着喉咙,吟唱着他们所能掌握的最恶毒、最耗费生命的诅咒。一道道绿色的腐蚀能量箭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向冲锋的骨斧战士。阴影追踪者们也放弃了他们最擅长的潜行暗杀,转而如同真正的鬼魅般在战场上闪烁腾挪,手持淬毒短刃,进行着一场场以命换命、只求与敌人同归于尽的自杀式刺杀。
藏身于暗处的牧星,其干预行动变得更加频繁,也更加大胆。他那覆盖五百米范围的灵魂丝线,此刻真正化作了战场上神出鬼没的无形死神镰刀。他不再仅仅满足于猎杀那些落单的、价值有限的目标,而是开始进行更具战略眼光的系统性“修剪”,如同园丁剪去那些可能影响整体布局的多余枝桠。
又比如,当一名位于幽魂阵地后方的资深咒术师,即将完成一个覆盖范围极广的“腐臭蜂群”法术,那凝聚的、散发着恶臭与死亡气息的墨绿色毒云眼看就要笼罩大片缺乏防护的骨斧战士时——一股强横无比的“灵魂震慑”冲击波,隔着近百米的距离,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撞入了那名咒术师毫无防备的识海!咒文吟唱戛然而止,法术构建瞬间失控,那名咒术师抱着脑袋发出凄厉的惨叫,凝聚到一半的毒云尚未成型便轰然溃散,反而对附近的幽魂单位造成了些许骚乱。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如同打在蛇的七寸上,精准地掐灭了幽魂部落试图组织起的有效反击苗头,或是为骨斧部落看似鲁莽的冲锋打开了至关重要的突破口。在这只无形之手的持续拨动下,战场的天平,在血与火的残酷煎熬中,正不可逆转地、坚定地向着骨斧部落一方倾斜。
幽魂部落的营地正在被一步步压缩、蚕食。外围精心布置的陷阱被逐一拔除或莫名失效,高耸的哨塔在骨斧战士悍不畏死、甚至以身体为梯的冲击下轰然倒塌。墨绿色的尸体几乎铺满了营地前的每一寸土地,层层叠叠,堆积如山。
然而,在这片混乱、杀戮与绝望的中心,幽魂部落那顶最为高大、装饰着无数风干骸骨与绘制着扭曲、诡异灵魂符文的兽皮帐篷内,气氛却凝滞得如同冰窟。
“噬魂者”萨满,这位实力高达三阶的幽魂部落最高统治者,并未亲临前线指挥。它干瘦佝偻得如同枯树枝的身体,完全笼罩在一件厚重、绣满了痛苦扭曲灵魂图案的黑色斗篷下,仅仅露出一双在阴影中燃烧着幽绿色火焰、充满了智慧与阴鸷的眼眸。它一只枯爪般、留着长指甲的手,正稳稳地按在一个盛满了暗色粘稠液体、表面漂浮着几片不知名颅骨碎片的水盆边缘。
水盆之中,倒映出的并非它自己干瘪的面容,而是前方战场上正在发生的、支离破碎却又在不断变化的惨烈景象。但它关注的焦点,并非那些血肉横飞、斧刃交加的物理厮杀,而是画面中,那些代表着它族人生机的灵魂之火,那些如同风中烛火般摇曳的生命光点,正以一种极不自然的方式,时不时地、骤然熄灭!
太规律了!太精准了!这绝不是什么偶然!
它清晰地“看”到,一名经验丰富的资深咒术师,灵魂之火在其吟唱最关键咒文音节时突兀熄灭,周围没有任何可见的物理攻击轨迹,没有箭矢,没有飞斧,仿佛只是生命自己走到了尽头。
它“看”到,一队平日里配合无比默契、行动如一的阴影猎手,在即将完成对一名落单骨斧头目的完美合围刺杀时,他们的灵魂之火竟在几乎同一瞬间齐齐黯淡、熄灭,整齐得仿佛有一把无形的镰刀,在同一刻挥过,完成了集体收割。
这不是那些骨斧蛮子能做到的事情!那些肌肉长进脑子里的蠢货,只会依靠蛮力,挥舞着粗糙的武器硬冲硬打,搞不出这种精细而诡异的操作!
有一股力量……一股隐藏在战场最深处暗影中,冰冷、狡诈、以灵魂为食粮的可怕力量,正在暗中操纵着这场战争的走向!它在系统地、持续地削弱幽魂部落的有生力量,它在暗中帮助那些骨斧蛮子!它,才是那个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真正猎手!
“嘎……愚蠢的蛮子……我们,我们都成了别人的猎物……”噬魂者萨满从喉咙深处发出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岩石的低语,它那幽绿的眼眸中,愤怒的火焰在跳动,但更深处的,是浓烈的忌惮,以及一丝连它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惊惧。它能模糊地感觉到,那股暗中的力量,对于灵魂的感知、操控乃至掠夺,都达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境界,其手段之精妙,其气息之深邃,甚至可能……在它这个以玩弄灵魂着称的萨满之上!
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否则,幽魂部落必将被彻底毁灭,而那个藏在暗处、连真面目都未曾显露的家伙,将收割走一切胜利的果实!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说带着几分屈辱意味的念头,在噬魂者萨满那颗充满了阴谋与算计的心中升起。它必须尝试……与那个它平日里恨不得将其灵魂抽出来点天灯的“碎颅者”进行沟通!至少,要让那个只懂得破坏的蛮子意识到,他们双方,此刻都正在被同一个阴险的猎手玩弄于股掌之间!
它不再犹豫,取出一枚用强大敌人指骨精心打磨而成的骨哨,凑到自己干瘪的唇边,运起体内残存的力量,吹响了一种人类听觉无法捕捉、却能在特定灵魂波长中传递信息的、极其尖锐刺耳的音波。这是两个敌对部落首领之间,仅在部落面临生死存亡的极端情况下,才会动用的、最为原始也最为直接的灵魂沟通方式。
前线,正挥舞着那柄门板般巨大、刻满了粗糙符文、沾染了无数绿色血液的骨斧,刚刚将一名试图阻挡它的幽魂咒术师连人带杖劈成两半的“碎颅者”,那狂暴的动作猛地一顿。它那几乎被纯粹杀戮欲望填满的猩红眼珠里,罕见地闪过一丝疑惑与不耐烦。它听到了那熟悉的、令它本能感到厌恶的骨哨声,而且清晰地感知到,这声音来自于幽魂老鬼所在的方向。
“老鬼……现在知道怕了?想求饶吗?”碎颅者不屑地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浓痰,脸上露出狰狞而残忍的笑容。但它终究还是分出了一丝注意力,强行压下脑海中沸腾的杀意,接收了那断断续续传递而来的、属于噬魂者萨满的灵魂信息。
“……停手……蠢货……有第三方……藏在暗处……猎杀我们……”噬魂者萨满竭尽全力,试图用最简短的词汇,勾勒出那个无形猎手的存在,点明他们共同面临的危机。
然而,它远远高估了“碎颅者”的耐心、智慧以及对局势的判断力,也严重低估了长久以来积累的世仇、眼前唾手可得的胜利以及战场上弥漫的血腥气息对理智的侵蚀力量。
“放你娘的狗臭屁!”
碎颅者甚至没有听完对方传来的全部信息,便被这“荒谬”的言论彻底激怒,它暴怒地用自己的灵魂咆哮强行打断了对面的信息流,巨大的声浪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震得周围正在疯狂厮杀的哥布林们动作都为之微微一滞。“老鬼!死到临头了还想用这种拙劣无比的谎言来欺骗我?想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做梦!我今天一定要用你的头骨来盛装最烈的血酒,踏平你的部落,杀光你的每一个崽子!”
在碎颅者那简单而直接的思维逻辑里,任何阻碍它彻底毁灭幽魂部落的人或事,都是敌人!任何从幽魂老鬼嘴里说出来的话,无论内容是什么,都必然是包藏祸心的谎言!它根本不相信,也完全不愿意去花费心思理解那所谓的“第三方猎手”。在它看来,胜利的果实已经近在眼前,它只需要撕碎最后这些挡路的幽魂崽子,就能享受征服者的一切!
幽魂部落营地深处,噬魂者萨满通过面前的水盆,清晰地“看”到了碎颅者灵魂波动中传递回来的、那充满了不屑、暴怒和彻底拒绝回应的意念。它眼眸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之光,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万年寒冰般的阴沉与绝望。
它缓缓地站起身,那干瘦矮小的身躯里,猛然散发出一种如同极地风暴般冷冽彻骨的磅礴杀意。帐篷内原本静静漂浮燃烧的几朵幽绿色烛火,在这股可怕的压力下剧烈地摇曳、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既然无法避免毁灭的结局,那么,就在这最终的毁灭降临之前,拉上足够多的垫背吧!尤其是……那个一直藏在暗处、阴险狡诈、害得它部落沦落至此的该死老鼠!
它伸出枯爪,紧紧握住了身旁一柄镶嵌着巨大幽暗宝石、通体由某种强大生物骨骼打磨而成的法杖。杖尖猛地指向帐篷外那血腥而混乱的战场,它张开嘴,开始吟唱一段古老、拗口、音节极其诡异、其中蕴含着无尽怨毒与毁灭意味的禁忌咒文。
而这场注定惨烈的最终决战,正因为那隐于幕后的操控者,以及两位部落首领之间这彻底破裂、充满猜忌的沟通,被蒙上了一层更加浓重的阴影,其走向也变得愈发惨烈和……不可预测。
树洞之中,牧星的灵魂感知,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清晰地捕捉到了幽魂萨满帐篷内那骤然升腾起的、如同火山喷发前兆般的庞大能量波动,以及这股波动中所蕴含的决绝、疯狂与毁灭意志。
“终于……被逼到要亲自下场了吗?”
牧星缓缓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瞳孔深处,一丝冰冷的、计谋得逞般的弧度,在他嘴角悄然勾起。
他期待已久的,足以让他趁乱取栗、火中取栗的最佳时机,终于要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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