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村的炊烟,在暌违多日后,终于再次袅袅升起,混杂着艾草与硫磺焚烧后的余味,缓慢地驱散着空气中最后一丝若有若无的邪气。劫后余生的人们,脸上带着疲惫与庆幸,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院落,修补在之前混乱中受损的屋舍,孩童的哭闹与大人的呵斥声,也渐渐多了起来,为这片土地重新注入了些许生机。
林卫东没有住在知青点,那里残留了太多与秦老魔相关的、令人心寒的记忆。刘老三和几位村老执意将他安排在了村里一处闲置的、相对僻静的小院里,方便他静养。
小院陈设简单,却干净。林卫东盘膝坐在院中的石墩上,双目微阖,并非在修炼,而是在仔细感受、适应着体内那缕新生的琉璃净火。
它很微弱,如同初生的婴儿,需要小心翼翼地将养。但其本质却无比纯粹、高贵,带着一种凌驾于寻常灵气之上的净化与创造之力。运转之时,不再有之前真炁种子的温润流淌之感,而是如同操控着一缕有生命的、炽热而锋锐的火焰精灵,心念所至,净化随之。
他尝试着引导一丝火苗,流转至指尖。指尖处,一点清澈的琉璃色光晕亮起,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净化了一遍,变得格外清新。他甚至能感觉到,这火焰对草木生机有着一种奇异的亲和与促进作用,院角一株原本有些蔫黄的野草,在这光晕的无意照耀下,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了几分叶片,透出嫩绿。
“兼具毁灭与新生么……”林卫东若有所思。这琉璃净火的特性,远比单纯的破坏或治疗要复杂得多。
“卫东!卫东!”院外传来刘老三略显急促的呼喊声。
林卫东收敛气息,指尖光晕隐去,起身开门。只见刘老三站在门外,脸上带着一丝残留的惊悸和困惑,手里还拎着一个用破布包裹的、沾满泥土的物件。
“刘队长,怎么了?”
“卫东,你快看看这个!”刘老三将手中的东西递过来,压低声音,“今天一大早,几个娃子在后山那片被……被净化了的坑洞边上玩,捡到了这个。我看着邪性,没敢让其他人碰。”
林卫东接过那布包,入手沉甸甸的,带着山石的冰凉。他打开破布,里面露出的,是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通体呈暗青色的金属碎片。碎片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泥土和氧化层,但依稀能看到一些极其古老、模糊的刻痕,那刻痕的风格,与他怀中“薪火”玉简里那段模糊影像中,崩塌石门上的刻痕,竟有几分神似!只是更加残破,难以辨认。
更让他在意的是,这碎片之上,竟然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却纯粹无比的……阴煞之气!这阴煞之气与之前养尸冢那种污秽、暴戾的感觉截然不同,更像是一种沉寂了万古的、冰冷的死寂,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厚重与沧桑。
他指尖下意识地凝聚起一丝微不可查的琉璃净火,触碰那碎片。
“嗤……”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冷水滴入热油的声响。碎片上那丝沉寂的阴煞之气,在遇到净火的瞬间,竟如同受惊的活物般,猛地向内收缩,避开了净火的接触,但并未被立刻净化消散,而是牢牢地锁在碎片内部核心。
林卫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阴煞之气的本质,极高!甚至隐隐超出了之前那“伪·阴冥真种”!只是量太过于稀少,且似乎处于一种奇特的“沉睡”状态。
“这碎片……不简单。”林卫东沉声道,“是在坑洞具体哪个位置发现的?”
“就在东边那个角落,靠近原来那棵老歪脖子树根的地方。”刘老三连忙指了个方向,“卫东,这……这不会又是啥不干净的东西吧?那地方不是已经……”
“未必是不干净,但肯定有来历。”林卫东打断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后山方向。养尸冢被净化,地脉翻涌,难道……露出了更深层的东西?“刘队长,麻烦你带我去发现这碎片的地方看看。另外,嘱咐村里人,暂时不要靠近那片区域。”
“好,好!我这就带你去!”刘老三不敢怠慢。
两人再次来到后山那片巨大的坑洞边缘。经过几日风吹日晒,坑洞底部的琉璃化痕迹依旧明显,但已不再蒸腾水汽,只有一些顽强的野草开始从岩石缝隙中探出头来,彰显着生命的韧性。
来到刘老三所指的东侧角落,这里靠近原本的山体岩壁,泥土中混杂着更多的碎石。林卫东运起灵觉,仔细扫过这片区域。果然,在泥土和碎石之下,他感知到了更多类似的、散发着沉寂阴煞之气的金属碎片!它们似乎原本是一个整体,深埋在山体或更深处,因为冢眼爆发和地脉变动,才被翻涌了出来。
他蹲下身,徒手挖掘起来。刘老三也想帮忙,却被林卫东阻止了,这上面的气息,普通人接触久了恐有不适。
很快,几块更大的碎片被挖出,拼凑在一起,隐约能看出是一块……残碑的基部?上面那些古老的刻痕也稍微清晰了一些,但仍旧无法辨认具体含义。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石碑的材质绝非寻常青铜或铁器,其坚硬程度和蕴含的古老气息,都远超他的认知。
而且,所有碎片上的沉寂阴煞之气,都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并非坑洞中心,而是更深的地底,或者说,是沿着某种特定的、隐晦的“脉络”延伸向远方。
林卫东站起身,眺望远方连绵的山脉。龙门村的养尸冢,阴符宗的谋划,秦老魔的背叛,还有这莫名出现的、蕴含着极高本质阴煞之气的古老残碑……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更深、更古老的秘密。
这残碑,或许只是一个引子。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冰冷的暗青色碎片,感受着其中那丝沉睡的、却令他体内琉璃净火都为之微微悸动的古老阴煞。
看来,龙门村的平静,只是暂时的。真正的风波,或许才刚刚开始涌动。
(第二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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