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紫禁城,入夜后冷得格外刺骨。马骥裹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薄棉袍,靠在西六宫宫道旁的朱红宫柱上,手里拎着一盏昏黄的气死风灯。灯芯的火苗被风吹得忽明忽暗,在青石板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个不安分的幽灵。
他被派来值夜,说是“历练”,实则是管事太监嫌他之前“毛手毛脚”,故意给的苦头。这宫道偏僻,平日里没什么人走,只有巡夜侍卫每隔一个时辰会来转一圈。夜色深沉,宫墙高耸,檐角的铜铃偶尔被风吹动,发出“叮铃”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空洞,听得人心里发毛。
白天搬运杂物的疲惫还没散去,寒风又像针一样往骨头缝里钻。马骥的眼皮越来越重,脑袋一点一点的,手里的灯笼也开始歪斜。他强撑着掐了掐大腿,疼得咧嘴,可没过一会儿,困意又涌了上来。
“就眯一会儿……就一会儿……”他在心里嘀咕,靠在宫柱上,慢慢闭上了眼睛。梦里,他回到了临安的清乐茶坊,炉火烧得旺,柳莺儿坐在旁边听他说书,茶客们的喝彩声此起彼伏,连空气里都是烤栗子的甜香。他正讲到“一枝梅夜探盐帮码头”的高潮,突然感觉有人踢了他的小腿。
“谁啊?!”马骥猛地惊醒,一肚子起床气,还没看清眼前的人,就抱怨道,“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有没有天理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借着灯笼微弱的光,他看清了眼前的人——一位穿着石青色常服袍的中年男子,外罩一件玄狐皮的端罩,料子考究,一看就价值不菲。男子面容清癯,眉头微蹙,眼神深邃得像寒潭,虽然没穿龙袍,却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让人不敢直视。他身后跟着两个太监,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喘,其中一个太监正用一种“你死定了”的眼神盯着马骥。
马骥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皇上?!
他在电视剧里见过类似的场景,这种气度,这种随行排场,除了皇上还能是谁?他吓得浑身僵硬,之前学的所有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只觉得血液都要冻住了。
“奴……奴才……”马骥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青石板,手心里全是冷汗。
乾隆皇帝看着眼前这个吓得魂飞魄散的小杂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没生气,只是淡淡地扫了马骥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粒无关紧要的尘埃,没有丝毫波澜。
“惊了圣驾,还不认罪?”身后的太监尖着嗓子低喝,声音不大,却像鞭子一样抽在马骥心上。
“奴才该死!奴才罪该万死!”马骥终于找回了声音,带着哭腔求饶,“奴才不该值班睡觉,不该冲撞万岁爷!求万岁爷开恩,饶了奴才这一次!”他的额头抵在石板上,磕得生疼,却不敢停下。
乾隆皇帝没说话,只是对身后的太监微微颔首。那太监会意,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对马骥说:“滚到一边去!今晚的事,若敢泄露半个字,仔细你的九族!”
“嗻!嗻!”马骥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缩到宫道的阴影里,紧紧抱着宫柱,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他看着乾隆皇帝的背影,看着那玄狐皮端罩在夜色里泛着微光,听着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宫道尽头,才敢大口大口地喘气。
冷汗浸透了内衫,贴在身上,冷得他打哆嗦。马骥瘫坐在地上,心脏狂跳不止,刚才的恐惧还没散去。他这才明白,什么叫“伴君如伴虎”——皇上刚才要是稍微动怒,他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那种掌控生死的绝对权力,比草原上的狼群、临安的恶霸,还要可怕百倍。
他摸了摸胸口的挂坠,挂坠还在剧烈地悸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像是要炸开一样。那悸动里混合着恐惧、敬畏,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排斥,显然是被乾隆皇帝的皇权威压刺激到了。过了好一会儿,挂坠的悸动才慢慢平复,却依旧带着一股冰冷的触感,像是在记录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巡夜的侍卫过来时,马骥还缩在阴影里。他不敢提刚才的事,只是说自己“不舒服”,侍卫也没多问,只是嘱咐他“小心点”,就继续往前走了。马骥看着侍卫的背影,心里满是后怕——这紫禁城,果然是个吃人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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