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之隙内，时空的凝滞缓缓解除，但那毁天灭地的暗紫巨手已然无踪，只余下更加狂暴、仿佛被激怒的时空乱流在虚空裂隙处嘶吼。死寂的世界里，只剩下白暮平和的目光，以及时云起、王莽粗重而惊悸的喘息声。
挥手间，逼退（或湮灭）疑似帝尊级的存在？
言出法随，定鼎一方破碎时空？
这真的是一个灵师境散修医者能做到的？不，这根本就不是此界修士应有的力量！
时云起心脏狂跳，血液几乎冻结。他之前对白暮的评估已经提到最高，但此刻才发现，仍是低估了亿万倍！此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现有力量体系的颠覆！他脑海中瞬间闪过姜尚渊最后的警示——“混沌之卵”、“轩辕道或其影子”……一个令他灵魂战栗的猜测不可抑制地浮现。
王莽更是双腿发软，归墟魔瞳在那股力量面前本能地紧闭，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自行湮灭。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引以为傲的魔瞳之力，在对方眼中，恐怕连萤火都算不上。
白暮对两人惊骇的目光恍若未觉，他漫步走来，步伐从容，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片落叶。他停在时云起面前，微微颔首，语气依旧温和：
“云起兄似乎受了些惊吓？此地不宜久留，那‘东西’虽暂时退去，但其本体已然察觉此地，后续麻烦不小。不如，我们先回洛京再从长计议？”
他说话间，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时云起丹田位置，那里，青旗幌与监正印碎片正因他刚才展现的力量而剧烈震颤。
时云起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心中的惊涛骇浪，他知道，此刻任何多余的试探或反抗都是徒劳。对方展现的力量，足以轻易碾碎他们无数次。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白……前辈神通盖世，晚辈……佩服。一切但凭前辈安排。”他刻意改变了称呼，姿态放得极低。
白暮笑了笑，不置可否：“不必拘礼，还是叫我白医师便好。”他抬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划。
没有灵光闪耀，没有阵法波动，就在他指尖划过之处，一道稳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门户悄然洞开！门户对面，赫然是洛京城熟悉的街景，正是他们云墨斋后院的位置！
徒手撕裂稳定空间通道？！ 这已经不是对空间法则的运用，而是……定义空间！
时云起与王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骇然。他们不再犹豫，迈步踏入门户。
一阵轻微的失重感后，三人已安然站在了云墨斋的后院。身后的空间门户悄无声息地弥合，仿佛从未出现过。
夜色依旧，洛京仿佛还是那个洛京，但时云起知道，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今日之事，多谢白医师出手相救。”时云起拱手，郑重道谢，无论对方目的为何，救命之恩是事实。
“举手之劳。”白暮摆摆手，目光扫过狼藉的后院（之前幽影楼杀手自爆所致），微微蹙眉，“看来云起兄这里也不太平。若有需要，白某可略尽绵薄之力，修复此地。”
“不敢再劳烦白医师。”时云起连忙拒绝，他实在不想再欠下更多因果，尤其对方的因果可能沉重到无法承受。
白暮也不坚持，点点头：“既如此，白某便先告辞了。二位今日受惊，好生休息。若有闲暇，可来回春堂坐坐，或许……我们能聊些更有趣的事情。”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时云起一眼，随即转身，月白身影融入夜色，几步间便消失不见。
直到白暮的气息彻底消失，王莽才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大、大佬……他、他到底是什么人？！那力量……根本不是人！”
时云起沉默良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他不是人。”时云起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或者说，不是我们理解范畴内的‘生灵’。”
他回想起白暮那平淡无奇却言出法随的手段，那视帝尊级攻击如无物的漠然，那徒手定义空间的伟力……再结合姜尚渊关于“混沌之卵”和“轩辕道”的警示……
一个几乎确定的答案，浮现在他心头。
“他……很可能就是……轩辕道。”时云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冰冷了几分。
“那个……混沌神魔？！司命他们要接引的那个？！”王莽骇然失色，几乎要跳起来。
“或许不是本体，但定然是其意志的显化，或者说……一个微不足道的分身。”时云起分析道，“他藏匿身份，改变容貌，接近我们，绝非偶然。其目的……难以揣度。”
是为了观察他们这些“变数”？是为了利用他们达成某种目的？还是……仅仅觉得有趣，如同观察笼中挣扎的蝼蚁？
无论是哪种，都让人不寒而栗。
“那我们怎么办？”王莽声音发颤，面对这种层次的存在，他感觉连反抗的念头都是一种奢望。
时云起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恐惧无用，绝望更无用。
“他目前似乎没有直接对我们不利的意图，反而两次相助（黑山矿洞外的提醒，流云之隙的救援）。无论他目的为何，我们暂时是安全的。”时云起睁开眼，眼中重新燃起不屈的火焰，“但这更意味着，我们必须更快地提升实力，更快地找到其他‘现实锚点’碎片！”
“姜尚渊前辈以自身为代价维系封印，我们时间不多了。司命的力量已经能够强行冲击流云之隙，说明他们的计划正在加速。”
他看向王莽，语气斩钉截铁：“我们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包括……这位‘白医师’。”
王莽一愣：“利用他？这太危险了！”
“风险与机遇并存。”时云起目光锐利，“他既然表现出‘善意’和‘兴趣’，我们便顺水推舟。与他接触，或许能探听到更多关于司命、关于‘六道合一’、甚至关于‘现实锚点’的线索。当然，必须万分小心，步步为营，绝不能暴露我们已知晓他身份，更不能真正信任他。”
“当务之急，是消化今日所得，尽快恢复并提升实力。然后，根据姜尚渊前辈的指引，开始寻找下一个‘现实锚点’碎片的线索。”
时云起感到肩上的担子从未如此沉重。敌人是意图灭世的司命与始庭，而身边，还潜伏着一位不知是敌是友、弹指间能决定他们生死的混沌古神。
这盘棋，已然变成了在万丈深渊上的钢丝行走。
但他没有退路。
为了自身生存，为了兄长（渊）的期望，也为了这轮回大千世界乃至其他五界那亿万万尚在懵懂中的生灵，他必须走下去。
“王莽，收拾一下，我们需要立刻闭关。”
时云起的声音在寂静的院落中回荡，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夜色更深，洛京城依旧灯火阑珊，无人知晓，刚刚有两名修士从一场与神魔擦肩而过的危机中归来，更无人知晓，一位执掌归墟的古老存在，正以凡人之姿，漫步于这人间烟火之中。
新的风暴，已在无声无息间，升级为关乎宇宙存亡的终局之战前奏。而时云起，这位曾经的监正，如今的“棋子”，正试图在绝境中，寻找到那一线逆转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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