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糖画的老汉被这突然出现的、气息阴郁的老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旁边的陆尘。陆尘正拿着一根刚做好的、晶莹剔透的凤凰糖画,舔得津津有味,赤璃则眼巴巴地看着,尾巴摇得像风车。
听到老妪的问话,陆尘抬起头,舔了舔嘴角的糖渍,眨了眨眼,很自然地答道:“你找陆尘啊?我就是。有事吗?”
老妪斗笠下的身躯似乎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依稀能看出昔日风韵的脸庞,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陆尘,仿佛要将他看穿。她的目光在陆尘那身杂役服和肩上的烧火棍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他手中那根幼稚的糖画,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但随即被一种更深沉的、混合着激动与悲伤的情绪取代。
“您……您真的是陆先生?”老妪的声音带着颤抖,她似乎想行礼,但身体佝偻得厉害,只能微微躬身。
“如假包换。”陆尘点点头,又咬了一口糖画,“找我啥事?是家里地种不过来要帮忙?还是想买点特效肥料?”他习惯性地把对方归为农业相关咨询客户。
老妪:“……” (种地?肥料?)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强压激动的情绪,枯瘦的手从怀中颤巍巍地掏出一件东西。那是一个用陈旧褪色的锦缎包裹的小布包,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露出一枚半个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形状不规则、边缘却异常光滑的玉佩。玉佩表面没有任何纹饰,却隐隐散发着一股极其微弱、却仿佛能吞噬光线的幽暗气息。
“老身……奉家主之命,将此物交予先生。”老妪将玉佩双手奉上,声音沙哑而郑重,“家主言道……先生见此物,自会明白。三日后,子时,城西‘忘川渡’旧址,家主……恭候大驾。”
说完,老妪深深看了陆尘一眼,也不等陆尘回应,便重新拉低斗笠,佝偻着身子,步履蹒跚地迅速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陆尘拿着半根糖画,看着老妪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枚触手冰凉、毫不起眼的黑色玉佩,挠了挠头:“这老太太……跑得还挺快。给我块黑石头干嘛?垫花盆底倒是挺合适。”他随手把玉佩揣进了兜里,继续舔糖画。
旁边的赤璃却似乎对那玉佩很感兴趣,用小鼻子凑过去嗅了嗅,发出“呜呜”的声音,用小爪子扒拉陆尘的口袋。
“别闹,这石头黑不溜秋的,又不能吃。”陆尘拍了拍赤璃的脑袋,把最后一口糖画塞进它嘴里。
赤璃叼着糖,满足地眯起眼,暂时忘了玉佩的事。
陆尘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带着赤璃又逛了一会儿,买了些零嘴,便溜溜达达回了万宝楼竹园。
傍晚,苏凌雪、叶知微等人从各自静修中出来,聚在园中闲聊。陆尘想起白天的事,随口提了一句:“下午有个老太太,神神叨叨的,给了块黑石头,说让我三天后去什么渡口见她家主人。”说着,他把那黑色玉佩掏出来,丢在石桌上。
玉佩落在石桌上,发出沉闷的“嗒”一声。
原本轻松的气氛,瞬间凝固!
苏凌雪、叶知微、钱宝宝、吴文娣四女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那枚黑色玉佩上!她们的脸色,几乎在同一时间骤变!
“这……这是‘幽冥魂玉’!”叶知微失声惊呼,美眸中充满了骇然,“而且是……最顶级的‘九幽镇魂玉’!相传乃冥府至宝,可镇魂安魄,沟通阴阳!此物……早已失传万年!怎会出现在一个老妪手中?!”
苏凌雪俏脸含霜,剑气本能地激荡:“此玉气息幽深晦涩,蕴含大恐怖!那老妪绝非寻常人!约见之地‘忘川渡’……乃是天枢城有名的上古禁忌之地,传闻是连接冥河的废弃渡口,阴气极重,常年有邪祟出没!此事蹊跷,恐是陷阱!”
钱宝宝也收起嬉笑,神色凝重:“能拿出这等失传至宝作为信物,其背后‘家主’来历定然惊天动地!约在如此凶险诡异之地,只怕来者不善!”
吴文娣更是立刻起身:“末将这就去禀报义父,调集人手,彻查那老妪踪迹,并封锁忘川渡区域!绝不能让前辈涉险!”
四女如临大敌,瞬间分析出无数种阴谋诡计、凶险杀局!实在是这信物和约见地点太过敏感,由不得她们不警惕!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陆尘,却拿起玉佩对着夕阳看了看,不以为然道:“一块石头而已,你们这么紧张干嘛?看着就是块普通的黑玉,还没我药园里那块压咸菜的石头好看。忘川渡?名字挺怪,那边有卖夜宵的吗?”
众人:“……” (前辈\/师兄!这是夜宵的问题吗?!)
叶知微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陆师兄,此事绝非小事!幽冥魂玉、忘川渡、神秘家主……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可能——对方可能与……冥府、轮回,甚至更古老的禁忌存在有关!您的安危至关重要!”
陆尘看着她们一个个紧张兮兮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摆摆手道:“行了行了,看把你们吓的。不就是个老太太送块石头,约个地方见面嘛。说不定就是谁家祖传的玉佩想让我帮忙鉴定一下,或者想卖给我换点钱。忘川渡听着偏,估计地价便宜,想推销宅基地呢。”
他这番“接地气”的解读,让四女彻底无语。她们终于再次深刻认识到,跟这位讲“常理”和“危险”,完全是对牛弹琴。
吴文娣坚持道:“前辈,无论如何,此事必须谨慎!末将建议,三日后由末将代前辈前往一探究竟!”
陆尘却摇摇头:“那多不礼貌。人家指名道姓找我,我让别人去,像什么话?再说,万一真有什么好吃的特产,你们去了也尝不出味儿来。”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忘川……听说那边有种‘忘忧草’,泡茶喝能安神,正好我最近有点失眠,去看看能不能挖点回来种。”
众人绝倒。
最终,无论四女如何劝说,陆尘打定主意要亲自去“赴约”,理由朴实无华:答应了人家要去,顺便看看有没有土特产。
是夜,靖天侯府书房。吴文娣将白日之事详细禀报。
靖天侯听完,盯着那枚幽冥魂玉的拓影(实物陆尘收起来了),眉头紧锁,沉默良久。
“幽冥魂玉……忘川渡……”他喃喃自语,眼中精光闪烁,“难道是她?那个传说中……早已避世不出、与冥府有千丝万缕联系的‘幽夜府’的当代府主?”
他看向吴文娣,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文娣,此事已超出寻常范畴。幽夜府……乃中州最神秘、最古老的隐世势力之一,其底蕴深不可测,连皇室都忌惮三分。她们突然找上陆前辈,所图定然极大!”
“义父,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吴文娣问道。
靖天侯沉吟片刻,决然道:“陆前辈既已决定前往,我们无法阻拦,但必须做好万全准备!你亲自挑选一队‘影卫’精锐,暗中潜伏于忘川渡外围,一旦有变,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前辈安全!本侯也会亲自关注此事动向!”
“是!”
与此同时,竹园内,陆尘正把玩着那枚幽冥魂玉,赤璃趴在他膝盖上,好奇地看着。玉佩入手冰凉,那股幽暗的气息似乎能安抚心神。
“嗯,这石头摸着挺舒服,夏天拿着应该凉快。”陆尘评价道,随手将玉佩放在了枕边,“睡觉垫着,说不定能做个好梦。”
他打了个哈欠,吹熄了灯,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呼吸均匀。枕边的幽冥魂玉,在黑暗中,散发着微不可查的幽光,仿佛与某种遥远的存在,产生着微妙的共鸣。
窗外,月凉如水,天枢城的夜,因这突如其来的“故人”之约,而变得愈发深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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