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黑得跟墨汁似的,房檐角上的铜铃铛轻轻晃悠着响呢。
肃王府的那些骑兵啊,来的时候一点声儿都没有。骑的马是黑马,穿的铠甲也是黑色的,就连马蹄子都包着软布呢。到了南工院门口,就留下了那么一丁点儿几乎都听不到的停马声。
柳二嫂拿着那封烫金的请柬进来的时候,墨七弦正在把最后一组共振频率往音律暗码系统里输呢。她的手指头在青铜刻盘上划拉着,还带出了细细的电弧,就好像在拨弄那种看不见的琴弦似的。
“肃王府……请去参加‘机巧清谈宴’?”墨七弦接过请柬,眼睛扫过那些复杂的花纹装饰,一下子就看到了背面。就这一眼,她的呼吸都差点停住了。
有一幅用特别细的墨线画出来的齿轮啮合的图,就静静地在那些金箔暗纹中间躺着呢。
这图是三重差速轮系套在一起的,中心轴还带着自反馈调节槽呢,这可正是她以前在24世纪的实验室手稿里提出来的“差速自调机构”的最初样子啊。
这个图她可从来都没给别人看过啊,就连她穿越到这儿之后,都没把完整的结构重新做出来过呢,就只是在那些还剩下的记忆碎片里有那么一点儿影子。
这到底是谁啊?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个图呢?
墨七弦就用手指头慢慢地在图纹的边上摩挲着,手指头肚能感觉到纸面上那些微微凸起的墨痕的深浅。
这不是拓印的,是临摹的。画画的笔触有那种犹豫的感觉,但是又很准确地抓住了力学对称点。
能看懂这个图的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工匠师傅;敢拿这个当信物来邀请人的,更不可能是那些普普通通的有权有势的人。
萧无咎……
墨七弦闭上眼睛的那么一瞬间,脑海里就闪过一个画面,在旷野的高台上面,有一个人站在山丘上,身上的黑袍被风吹得呼呼直响。他当时都说了些啥呀?
“她可不是在修机器呢……她这是在教别人啥叫‘离不了’。”
这人看事儿可不只是看个表面,都已经瞅见技术生态的内里是咋回事儿了。
她把眼睛睁开,抬手就把油灯给吹灭了,屋里的光影一下子就暗下来了,就剩下地下机房深处传过来齿轮那低低的响声,就跟睡着的巨兽的脉搏似的。
过了一小会儿,她站起身来,把墙边挂着的素麻外袍拿下来披上,声音还是和平常一样平静:“去准备车,我要去肃王府。”
那水榭靠着湖建起来的,四面都是水,桥廊就那么悬在空中,就好像浮在夜晚的镜子上一样。
席面上没有音乐也没有跳舞的,连碰杯喝酒的声音都没有。
有几个外国的机械人偶静静地立在案子旁边,铜做的脸,琉璃的眼睛,关节的地方刻着不认识的符文,好像能说话,可一直都不吭声。
烛光映照着它们,投下那种扭曲还一跳一跳的影子,就好像是趴着不动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生物。
萧无咎坐在主位上,黑色的锦袍没有系玉带,袖口还稍微卷起来了一点,他自己拿着壶在煮茶呢。
炭火微微发红,陶炉里的水轻轻地沸腾着,水汽往上冒的时候,他的动作不紧不慢的,就好像真的是一场文人雅士的聚会似的。
“墨姑娘来啦。”他抬起眼睛,说话的语气特别温和,一点那种威严压迫的感觉都没有,“快坐。”
墨七弦点了点头,在最末的位置坐下了,眼睛把在场的这些人都扫了一遍——这些人可都是南工院的骨干工匠头子,平常的时候都是各干各的,今天却被一张请柬都给叫到这儿来了。
她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接过侍从递过来的青瓷茶盏。“最近工部那边动作可不少呢。”萧无咎慢悠悠地开了口,一边倒着水,水流进茶碗的时候,冒出来的热气把他的眉眼都弄得模模糊糊的了。“
你要是想归到王府管的话,我能跟皇上说一声,把你那女使的空名头给免了,给你个实实在在的官职,就叫‘工咨参议’。”
他稍微停了一下,声音又压低了些,就跟说悄悄话似的,“这样就不用再跟那些迂腐的读书人打交道了。”
在场的人都大气不敢出。
这很明显就是在拉拢人嘛——打破常规给官职,脱离低贱的身份,一下子就能进到权力的中心地带。
多少穷苦人家出身的手艺人一辈子都盼不到这样的机会呢。
可是墨七弦呢,就低着头把茶汤一口气喝完了,动作那叫一个干脆。
然后,冷不丁地她就说话了:“王爷您知道这茶水是多少度不?”
这一下,一屋子的人都愣住了。
萧无咎拿着茶壶的手稍微顿了一下,眼睛里有一道光闪了一下就没了。
她也不等萧无咎回答,就从袖子里拿出一片薄得跟蝉翅膀似的铜片,铜片表面刻着很精细的螺旋花纹呢,她把铜片贴到杯壁上。
过了一会儿,铜片的颜色就从银白变成淡青了,她把手收回来,不紧不慢地说:“82度,这个温度用来泡黄芽茶醒香是再好不过的了——您泡茶都这么讲究精确控制,为啥就偏偏让我在体制外面晃悠呢?”
水面泛起了一点点涟漪,水里倒映的灯火都碎成了一片片的光。
紧接着,她就站了起来,从怀里拿出一个机关鸟,那机关鸟就只有拇指那么大。
整个是用乌铁做的,翅膀折起来就像在睡觉似的,落到手掌心里的时候还发出了轻微的咬合声。
她用手指轻轻地转了转机关鸟尾巴上的枢钮,突然就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声,机关鸟的翅膀也展开了,翅膀尖上还冒出幽蓝色的微光。
光影投出来了,嘿,居然就在空中变成了一个立体的沙盘呢。这沙盘把南工院周边的地形展现得那叫一个清清楚楚,就像你亲眼看到的一样。
什么三十六处哨塔在什么地方啊,七条隐蔽的水源是怎么流的呀,十三座原料仓分布在哪儿,就连地下通风井朝着哪个方向,都标得明明白白的,而且还带着时辰变化的标记呢。
“您要是真的想把我拿捏住啊,”她的声音又冷又稳,眼睛直直地盯着上头的人,“现在就可以派兵来把我围住。但是您并没有这么干。”
墨七弦从水榭走出来的时候,夜里的风从湖面上吹过来,带了那么一点儿凉意。
机关鸟早就变成天边的一小点幽蓝色的光,一下子就钻到云层里去,看不到了。
她呢,脚步不停,就好像刚刚那场对峙就跟平常校准一下齿轮的缝隙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手指尖上还留着用铜片测温度的时候那种微微的颤抖呢。
这颤抖啊,是情绪有波动才会有的生理反应,她可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我可不是那种不懂好歹的人。”她在心里默默地对自己说,“只不过你给我的那个笼子,就算是镶满了金子、嵌满了玉石,那也还是个笼子啊。”
她身后肃王府的灯火越来越远了,倒映在湖水里的灯光影子被水波搅得碎碎的,就像那些想把她拉进某个体制里的算计一样,最后肯定都是要散掉的。
她才不稀罕权力给的什么地位呢,她想要的是自己去制定规则。
过了三天,早上的时候,在南工院外面的青石巷口,谭掌柜撑着一把油纸伞过来了,布包里面包着最新一期的《天工录·问答专刊》。
雨水顺着屋檐滴答滴答地落下来,在门槛前面砸出一个个小坑坑洼洼的。
墨七弦把书册拿过来,手指轻轻捏着页角,眼睛往头题上一瞟——“咋用竹钉和牛皮胶做个简易压力表呢?”
瞅着像是普通的技法问答,其实这里头有猫腻呢。竹节的弹性模量啊、胶质固化收缩率啊、应力分布曲线啥的,可都是微型液压系统基础参数传递的关键。
再看纸背面那行用朱砂写的批注:“火候到了,风别太猛。”墨七弦的瞳孔一下子就缩了缩。
这可不是啥提醒,这就是警告啊。
萧无咎这意思就是说:我知道你在捣鼓啥呢,可别太张狂了。
墨七弦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外面雨声滴答滴答的,她脑袋里却在飞快地琢磨信息编码的法子。
要是拿斐波那契数列当密钥的基础,再和材料屈服强度的临界值放一块儿进行递推变换……她的笔尖轻轻落下,在页脚写了个看起来像是解题用的数学递推公式:
a? = a??? + 2a??? - (n mod 3), a? = 1, a? = 3
表面上是在回答问题,实际上是传了一段压缩指令:“核心模块都已经完成三次迭代测试了,动力源稳定率达到97.6%,能进入实战部署阶段了。”
当天晚上,王府书房里烛光晃晃悠悠的。
萧无咎把《天工录》打开,看到那个公式的时候,眼神一下子就变深了。
他拿笔重新验算一遍,嘴角慢慢翘起来了,就像猎手终于确定猎物走进了自己设好的圈套一样。
然后他一挥手,让人把铁钳和火盆拿过来——所有跟“和墨家女联姻”有关的密报草案,全都给烧了。
“她既不是妻妾,也不是臣属。”他小声地喃喃自语着,那火焰把他的脸照得半明半暗的,“她呀,就是个兵器,我从来都没见过的那种……战略级的兵器呢。”
窗外,雷声在远处隐隐作响,春雨还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股无声的浪潮正在悄悄扩散开来。
工部衙门昨天夜里就发出了八百里加急的通牒:三天之后,要亲自到南工院,对“春耕傀儡”做最后的验收,还邀请了十二州的匠首来观摩呢。
可就在消息传出去的那会儿,有个流言像毒草似的在城南的小老百姓中间迅速传开了:
“哎,你听说没?那个墨家的小闺女做出来的哪是什么农具啊。那东西一到夜里就自己动起来了,还朝着月亮转圈呢,嘴里嘟嘟囔囔念着些听不懂的话,就跟念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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