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廊,吹得檐角铜铃轻响。
天工墟外的告示墙前,火把如蛇,人群攒动。
一张黄纸被钉在中央——墨迹未干,却已被人撕去半角。
残存字句赫然写着:“九机阁暗通北狄,借‘神工’之名行窃国之事,主谋墨氏女,实为外族细作!”
落款是“有识之士泣血上书”,无名无姓,却盖着三枚伪造的民间会社印鉴。
小篾儿蹲在墙根下,十指微微颤抖。
她不是怕,而是指尖残留着那张纸的纹理——她能通过触觉“读图”,那是她从小在地底摸黑寻图练出的本事。
此刻,她的掌心还印着墨痕里藏着的一道极细的油渍线,像齿轮咬合的轨迹。
“是……模印板拓下来的。”她低语,“不是手写。他们批量造谣。”
风镜先生站在人群后,袖中藏着一盏微型“光蜃仪”——那是他从墨七弦那里得来的机关,能折射月光成霞,曾被百姓奉为“神降之光”。
可如今,他望着那张告示,心中第一次生出羞愧。
他曾以为自己是在助墨七弦传道,结果却被九机阁余党利用,成了散布恐慌的工具人。
而此刻,天工墟内,灯火通明。
墨七弦正俯身于一台新式“验力傀”前,手中刻刀游走如电。
她没有去看外面的喧嚣,仿佛那不过是风吹过竹林。
直到萧无咎踏进来,玄袍猎猎,身后跟着两名沉默的暗卫。
“外面快烧起来了。”他说,声音低沉如铁,“有人往你住处扔了石头,砸碎了窗棂。”
墨七弦头也不抬:“我知道。”
“你不打算解释?”
她终于停下手,抬起眼,目光清冷如霜:“解释?拿什么解释?一张嘴,抵得过万人耳中的流言?”
萧无咎看着她,忽然笑了:“那你打算怎么办?用傀儡去打百姓?”
“不。”她站起身,将一块铜牌放入案上托盘,“我要让他们亲手拆开一台‘不信’。”
次日清晨,天工墟门前广场空地,搭起一座高台。
台上摆着三具傀儡——一具行走木牛,一具提水机鸢,一具最简单的“对答偶人”,胸腹间嵌着可旋转的齿轮阵列,能根据预设问答做出回应。
台前立碑,上书四字:自拆自证。
下方刻满文字:
“凡质疑者,可上台拆解任一傀儡。若发现其中藏有异族符咒、妖术引信、或任何非我大虞材质之物,天工墟当场焚毁,墨七弦自缚请罪。
若拆无可拆,唯见齿轮、簧片、杠杆、平衡轴,则请诸位写下所见,签名留印,交由工部徐大人查核。
所有零件清单与图纸,已公开悬挂于三坊六市。”
人群起处观望,嗤笑者众。
“装神弄鬼!”
“谁知道是不是调了包?”
但第一个上台的,是个铁匠学徒。
他不信墨七弦,但他信锤子与火眼。
他抡起铁钳,撬开机鸢翅膀,一层层拆下羽骨、转轴、发条盒。
最后捧出一块黄铜铭牌,上面刻着清晰编号与材料来源:“黄铜3型,采自南陵矿,经天工墟熔炼室第三炉淬炼。”
他愣住了。
第二个是账房先生,拆的是对答偶人。
他本想找出“邪祟机关”,结果翻出一堆刻满符号的小木片——竟是某种“条件判断逻辑链”,类似算筹推演。
“这……这不是妖术。”他喃喃,“这是……规矩?”
越来越多的人上台。
老人、孩童、农夫、工匠……甚至有曾经骂得最凶的泼皮。
他们动手拆解,亲眼看见每一根轴都标注了受力参数,每一片齿轮都有磨损记录,每一个动作都遵循“省力杠杆”“惯性蓄能”的明文说明。
没有人找到“细作证据”。
只找到了科学。
三日后,徐文昭坐在书房,面前堆着三百二十七份“拆解实录”。
他揉着太阳穴,声音疲惫却坚定:“九机阁这次,栽在了‘实证’二字上。”
他提笔写下奏折草稿:
“臣查天工墟所制机关,皆以物理为基,人力驱动,无符无咒,无外来之物。其所用技艺,虽奇巧绝伦,然皆可复现、可验、可学。
百姓亲拆亲验,谣言不攻自破。此非蛊惑,乃启蒙之始。
臣请陛下:准设‘工理试院’,以天工墟为范,教民以实测、推理、验证之道。”
而在城西陋巷,风镜先生烧掉了最后一张“神光符”。
他对着徒弟说:“从前我们骗人说光是神赐,现在我知道了——光,是角度和棱镜的对话。”
小篾儿带着“摸图会”的孩子们,在墙上画了一幅巨大的图:一个女人站在高台之上,脚下是破碎的谣言纸片,手中举着一把钥匙,钥匙尖指向地下深处一道裂缝——那里,隐约可见星舰轮廓。
孩子们在下面题字:
她说不信没关系,你可以自己来试试。
深夜,天工墟顶层。
墨七弦正在绘制一张新图——基于最近从古墓出土的“星轨铜简”逆向推导出的能量回路。
萧无咎靠在门边,静静看着她。
良久,他开口:“你早知道他们会毁你的信。”
“嗯。”她笔不停,“语言在恐惧面前,是最脆弱的东西。”
“所以你选择了更笨的办法——让所有人亲手触摸真相。”
“不是笨。”她终于抬头,知识不该被供奉,而应被验证。
只有当一个人用自己的手、自己的脑证明了某件事,它才会真正属于他。”
萧无咎凝视她,忽然低笑:“你知道吗?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自己像颗棋子的人。”
“你本来就是。”她淡淡道,“只是我现在还不需要动你这颗棋。”
他笑意更深,眼神却认真:“等你需要的时候,我会比任何机关都精准。”
窗外,月光洒落,照在广场上尚未撤去的高台。
台柱底部,不知谁悄悄刻下一行小字:
你毁我的信,我就让不信的人自己信。
【本章爽点提炼】
- 技术流反杀:不用嘴炮,用实证碾压谣言
- 群体觉醒:民众从盲信到动手验证,思想启蒙悄然发生
- 女主高光:冷静布局,以退为进,用科学精神打破舆论围剿
- 男主助攻:萧无咎暗中护局,权谋与科技首次形成默契联动
- 伏笔回收:风镜转变立场,小篾儿组织崛起,徐文昭推动制度改革
- 主题升华:知识的力量不在神秘,而在可复制、可验证、可传承
【下一章预告】
第112章《地脉之下,有星沉眠》
——墨七弦根据民间“龙脉图”与星轨简文交叉比对,锁定第一座史前文明主控舱位置。
而九机阁残党启动远古防御机制,地动山摇,整座皇城开始下沉……暴雨过后,皇城内外水汽氤氲,青石板上倒映着残破的屋檐与低垂的天色。
九机阁外围那座废弃祠堂被暗卫团团围住时,香炉早已冷透,案前还摊着半张未烧尽的“驱邪符”,上面墨迹扭曲,像极了昨夜告示墙上那道油渍线的延伸。
审讯在地牢进行。
火光摇曳中,三名盲从信徒跪伏于地,衣衫褴褛,眼神涣散。
其中一人是老灯匠,双手布满烫伤疤痕。
他抽泣着开口:“我们……只是怕啊。”
“怕什么?”萧无咎立于阴影边缘,声音不带温度。
“怕再回到点不起灯的日子!”老人猛地抬头,眼眶通红,“从前一到夜里,全巷子黑得连饭都看不清。是她造的灯,便宜、耐烧、不会炸……孩子们能读书了!可他们说,那是妖火,用了会遭天谴……我们不敢不信,也不敢全信……”
墨七弦站在廊下听着,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枚铜齿轮。
她没有进审讯室,也没有下令重罚。
片刻后,她转身对随行学徒道:“去库房取五十盏‘简构安全灯’,送到城南贫民区,每户一盏。”
学徒迟疑:“可他们是……传谣的人。”
“谣言因恐惧而生。”她淡淡道,“要灭火,先断风源。”
三日后,夜幕降临,城南原本漆黑的街巷竟亮起点点微光。
那些灯壳粗糙却坚固,玻璃罩内火焰稳定,底座刻着一行小字——“不信我,信你的手。”
有母亲借着灯光教孩子描红写字,笔尖落在纸上沙沙作响;一位独居老妇用它热了一碗粟米粥,蒸汽模糊了她眼角的皱纹。
小篾儿悄悄摸遍整条街的灯壁,最后停在一盏前,掌心贴着温热的金属底座,轻声说:“原来光,真的不用求神。”
与此同时,护城河东段堤坝在深夜发出一声闷响,如大地深处传来叹息。
河水拍岸,浪头已漫过警戒线。
值守士兵正欲鸣锣上报,却发现十余名持铜牌的匠人已冒雨赶到——那是天工墟认证的“协工令”,平日用于参与公共机关维护。
他们二话不说,翻开随身携带的《天工律·水利篇》,逐项检测堤体结构。
很快发现支撑桩群因长年浸水腐蚀严重,若再遇洪峰,极可能坍塌。
一名老木匠立即喊出术语:“启动‘顶撑回力架’预案!三级承压,交叉锚定!”
这是墨七弦三年前为应对突发汛情设计的应急方案,曾被工部批为“多此一举”。
此刻,十几人合力将预制铁木支架打入松软河床,加固横梁,导流分流。
雨水顺着他们的斗笠滴落,手中的工具却稳如磐石。
天光破晓,洪水退去,堤坝安然无恙。
众人并未散去,反而围在一起绘制改进图纸,准备呈报工部。
徐文昭匆匆赶来,看着眼前这一幕,久久不语。
一名青年匠人抬起头,直视他:“大人,这次救人的法子……还能不能算她的?”
徐文昭望着晨曦中那一枚枚沾泥带水却熠熠生辉的铜牌,终于低声道:“该算的,从来就没变过。”
就在此刻,远在天工墟废墟清理现场,负责挖掘危迹残垣的地舌——那个沉默寡言、天生力大无穷的聋哑少年——忽然停下动作。
他双目圆睁,疯狂拍打一面看似普通的残墙,拳头砸得砖灰飞扬。
墨七弦闻讯赶来,目光一凝。
她蹲下身,拂去墙面浮尘,指尖触到底层石灰的异样质地——太密,太整,不像自然剥落。
“拆开它。”她下令。
锤凿落下,石灰簌簌崩解。
一面隐蔽暗门,缓缓显露。
其后,幽深不见底,隐约可见层层叠叠的竹简堆积如山,封皮上依稀可见古篆铭文,纹路竟与星轨铜简同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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