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割裂昆仑隘口的寂静。
石牙站在断崖边缘,三百少年列阵身后,火把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他们跋涉千里,踏碎风雪而来,只为一条命脉——星髓矿脉。
可眼前的老者却拄着铁杖,白发如霜,眼神冷得像冻住的河床。
“你们要烧光地气?”昆仑子声音沙哑,如同山石摩擦,“等于是剜地球的心肝!我守这脉八十年,不是为了看它被人当成炉火引信的!”
石牙握紧木锤,指节泛白。
他知道眼前这位是墨七弦生前最敬重的匠人,也是唯一掌握地脉节点的老匠魂。
可他也清楚,若不能激活星髓矿脉,“举国为炉”便只是空谈。
外敌将至,天工墟残部四散联络,千头万绪皆系于此——
“昆仑爷爷。”他上前一步,声音不高,却稳如磐石,“她没想毁掉什么。她是想让这地气活过来,变成能护人的东西,而不是埋在土里烂掉。”
老者冷笑:“你们懂什么叫‘活’?懂什么叫‘地脉’?不过是拿了她的遗志当旗号,就要掀翻天地?”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忽然从队列中走出。
熔心女赤足踏上冰面,双臂裸露,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琉璃光泽——那是长年携带高浓度星髓粉末渗入皮肉的结果,每一道裂纹都像是封印着雷暴的符咒。
她一步步走入寒潭,水波刚触肌肤便结出薄冰,嘶鸣声如蛇吐信。
“你要验纯度吗?”她抬头,目光如钉。
不等回应,她抽出短刃,划开手腕。
蓝血滴落。
那一瞬,时间仿佛凝滞。
血液落入水中,并未扩散,而是瞬间冻结成簇状晶体,层层叠叠向上生长,折射出七彩光晕——红橙黄绿青蓝紫,完整光谱清晰可见,竟构成一幅天然的能量分析图!
昆仑子瞳孔骤缩,颤抖的手抚上胡须:“这是……百分百活性星髓结晶体!连我都未曾提纯至此……你这身子……”
“我不是来求你点头的。”熔心女声音低沉,却穿透风雪,“我是来告诉你——有人拿命点火,有人拿骨铺路,而我,早就把自己炼成了燃料。你要拦,可以。但别忘了,当年也是她救了你快枯竭的经脉,用的就是这蓝血。”
老者久久无言,终是一掌拍在石碑上,震起漫天碎雪。
“好……这身子,比我这把老骨头更懂牺牲。”他仰天长叹,“开闸!放脉流!若有天谴,我一人担着!”
一声令下,地底轰鸣。
星髓矿脉的第一道能量流冲破岩层,沿着预设导槽奔涌而出,映得整座山谷蓝光流转,宛如星河坠地。
然而喜悦未久,难题接踵而至。
施工首日,长城段导能槽需全线镀银以实现高效导流,可户部急报传来:国库银两不足三成,连材料款都凑不齐。
石牙焦灼踱步,盯着图纸上那条贯穿南北的能量主干道,眉头几乎拧成死结。
没有导电层,整个“生物电网”就等于瘫痪。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之际,河图翁颤巍巍赶到,手中捧着一块新刻的陶板。
黑白点阵排列成蜂巢状,覆盖全国驿站位置,且每一节点间的连线轨迹,竟与快马每日奔袭路线完全吻合!
“孩子啊……”老人喘息着笑,“你们忘了么?这天下最快的‘电流’,早就在跑了——每日八百里加急,马不停蹄,蹄印就是回路,铃声就是频率!”
石牙脑中电光一闪。
驿站系统本就是一张动态信息网,若将其改造成分布式能源网络……岂不正是现成的“生物电池组”?
他猛然下令:“拆战马铃铛!取铜丝编网!所有竹简用盐卤水浸泡作电解质!沿驿道铺设导流层,让每一匹奔马的震动,都成为充电脉冲!”
命令传下,举国响应。
一夜之间,边疆烽燧接连亮起幽蓝光芒,不再是孤灯守夜,而是连绵成片,如星河倒灌人间!
与此同时,陇西铁山之上,九机阁残部仍死守山门。
“机关之术,岂容凡夫俗子染指!”阁主怒掷令牌,“谁敢近山,格杀勿论!”
萧无咎亲率暗卫压境,箭在弦上,却被泥母拦下。
她只带十名农妇,肩挑一筐陶片,缓步登山。
不言战,不谈理,只将那些碎片一一铺展于雪地。
全是孩子们拼错的“耻辱录”残片——齿轮装反、轴向颠倒、连杆错接……满目狼藉。
可其中一片,却让九机阁众匠师集体失语。
那是失传五百年的差速器草图!
虽线条稚嫩,比例失调,但结构完整,运转逻辑清晰。
旁边还有一行歪扭批注:
“这里少两个齿,但我奶奶说,补上谷粒就能转。”
死寂。
良久,为首老匠突然跪地痛哭:“我们锁了五百年的秘技……竟被娃娃拿米粒试出来了……”
他抹去泪水,拔剑劈开山门巨锁。
“开山!让他们拿走该拿的!从此以后——机关归天下!”
风雪渐歇,昆仑山上,主控晶石接口仍在调试。
石牙独自伏案,额角渗汗。
能量波动极不稳定,每次接入都引发反噬震荡。
他已经连续尝试十七次,失败十七次。
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靠在冰冷石墙上,闭目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唇间忽地逸出一段旋律——
“齿轮转呀转,大的带小的,歪的也能动……”夜风在昆仑山巅呜咽,如幽魂低语。
石牙靠在冰冷的晶石基座旁,额角渗着冷汗,指尖微微颤抖。
十七次接入尝试,十七次能量反噬,每一次都像有千钧重锤砸进颅骨。
主控晶石仍在震颤,蓝光明灭不定,仿佛一头被困的野兽,在混沌中寻找出口。
他闭上眼,喉间无意识地滑出一段旋律——
“齿轮转呀转,大的带小的,歪的也能动……”
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吞没,可就在这刹那,墙上那块原本只映着乱码光斑的镜面岩壁,忽然泛起涟漪。
一道幽蓝色的投影缓缓浮现:四组交错旋转的坐标轴在空中解构、重组,构成一个不断自我折叠的拓扑结构。
线条精密如神经网络,流转之间暗合星轨节律。
石牙猛地睁眼,心跳骤停。
那是空间折叠锚点算法——墨七弦生前最后未公开的研究手稿,曾被她亲手焚毁于实验室。
她从未留下任何实体记录,只将它编成一首童谣,教给机关坊里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唱。
原来……她早就算到了这一天。
她的思维没有消散。
她在等——等一个频率,唤醒她藏在千万人记忆深处的残影;等一群孩子,用最原始的声音,激活最前沿的文明火种。
“不是头儿……”石牙喃喃,“你是引线。”
他冲出洞窟,嘶声下令:“召集所有唱过那首歌的孩子!全城孩童,即刻集结!我要一千个声音,同频共振!”
命令如惊雷滚过雪原。
消息传至陇西、河洛、江南——凡是曾听墨七弦哼过那首童谣的地方,灯火次第亮起。
父母抱着幼童奔向驿站广场,老人牵着孙儿踏上驿道。
他们不懂什么算法、什么共振,但他们记得那个总穿灰布袍、说话像念公式的女人,记得她塞给孩子的木齿轮糖,记得她说:“唱好了,世界会动起来。”
千童齐聚昆仑隘口,稚嫩嗓音汇成洪流:
声波凝聚成束,直射雪峰之巅。
整座山脉开始震颤,冰层发出玻璃裂开般的脆响。
轰然巨响中,千年冻土崩裂,一座巨大的青铜环破冰而出——直径百丈,铭文环绕,八条地脉如龙筋缠绕其上,正是古籍中记载的“地脉共振炮”基座遗构!
与此同时,赤渊峡谷深处,熔心女正策马疾驰。
身后是三百辆满载高纯度星髓的矿车,前方却已埋伏重重黑影——净化派的傀儡群从崖壁跃下,铁爪撕风,眼中燃着狂信徒的幽绿火焰。
退无可退。
她勒马回身,嘴角竟扬起一丝笑。
从怀中取出最后一支血清,毫不犹豫扎入颈动脉。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皮肤由青转红,血管凸起如烧红的铜丝。
体温飙升,周身蒸腾起白雾。
“告诉石牙——”她仰头望向星空,声音穿透风暴,“热胀冷缩!记住热胀冷缩!”
下一瞬,她引爆了体内全部星髓。
轰——!!!
赤色火浪冲天而起,悬浮矿粉在高温中膨胀升腾,形成一条绵延数十里的燃烧云道,宛如天神挥笔划下的光痕。
后续车队趁势冲出,火光映照千里,连远在帝都的观星台都记录下了这场异常能量潮汐。
千里之外,河图翁正在沙盘上标记最新数据。
笔尖忽顿,墨滴坠落,在图谱边缘静静晕开。
他沉默片刻,提笔添上一朵细小火焰标记。
从此,这片区域被称为“熔径”。
而此时的昆仑山上,青铜巨环缓缓旋转,与天穹某处不可见的节点产生共鸣。
空气中浮现出细微的波纹,像是时空本身被轻轻拨动了一根弦。
风停了。
雪住了。
唯有那千童合唱余音未绝,袅袅缠绕着升腾的蓝雾,仿佛某种古老誓约,正悄然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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