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长王耀武视察的余波,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173团激荡起久久不息的涟漪。训练场上那声洪亮的“好!”和毫不掩饰的激赏,不仅彻底扫清了“狼牙”分队头顶的阴霾,更将林锋这个名字,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师座亲口许诺的“要人给人,要装备给装备”,让“狼牙”的营地瞬间成了全团最炙手可热的地方。连带着,团部对林锋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张振邦团长和陈国梁连长脸上的笑容明显多了起来,看向林锋的眼神,多了几分倚重,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慎重。
然而,更大的风暴,在师长离开后第三天,终于降临。
地点依旧是团部那个略显压抑的掩蔽所。气氛却与上次宣布组建“狼牙”分队时截然不同。这一次,团部所有连级以上军官悉数到场,包括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马彪。团长张振邦站在最前方,神情肃穆,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紧张。他身旁,赫然站着一名佩戴少校领章、面容冷峻的师部参谋!显然,是带着师座钧令而来。
林锋和李石头也被通知列席。林锋站在军官队列的末尾,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左臂伤处的神经性搏动在肃杀的气氛中似乎更加清晰,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细微的刺痛。他能感受到来自马彪等人方向那如同芒刺般的目光,嫉妒、不甘,还有深深的忌惮。
师部参谋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上前一步,展开一份盖着鲜红师部大印的正式命令书,声音洪亮而清晰地宣读:
“第74军x师师部命令:兹为适应战局发展,强化前线突击力量,特决定:将原173团直属侦察连扩编重组,成立‘第74军x师直属突击第一连’(简称:直属突击连)!”
扩编!重组!直属师部!几个关键词如同惊雷,在掩蔽所里炸响!马彪等人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直属师部?这意味着这支连队将脱离173团的直接管辖,成为师长手中的一把直插敌人心脏的尖刀!地位超然!
参谋的声音继续,如同冰冷的铁锤,敲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任命:原173团直属特别战术分队(‘狼牙’分队)分队长林锋,为直属突击连连长!授予上尉军衔!”
“任命:原‘狼牙’分队副分队长李石头,为直属突击连副连长!授予中尉军衔!”
“原‘狼牙’分队全体成员,自动转入直属突击连,为连队骨干核心!”
“直属突击连,承担师部赋予之特种侦察、敌后破袭、攻坚拔点、战场救险等特殊作战任务!享有独立训练、作战计划制定及任务执行权限!所需人员、装备,由师部优先调拨补充!”
命令宣读完毕,掩蔽所里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破格晋升!火箭般的蹿升!
从分队分队长(相当于排长),一跃成为师直属突击连连长!上尉!
这已经不仅仅是师座欣赏那么简单了!这分明是将林锋视为心腹干将,予以重任!给予了他一个更大、更独立、更能施展其“邪门”战法的舞台!
马彪的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红,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看向林锋的目光充满了怨毒和难以置信的嫉妒。其他军官也是神色各异,震惊、羡慕、复杂难言。
“林锋连长!李石头副连长!上前接令!”师部参谋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林锋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左臂伤处因巨大冲击而骤然加剧的搏痛和眩晕感,挺直腰板,迈着沉稳的步伐上前。李石头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
两人在师部参谋面前立正站定。
参谋将两份崭新的委任状郑重地交到两人手中。林锋接过那份沉甸甸的、印着青天白日徽和师部大印的委任状,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特有的韧性和冰凉。上面清晰地写着他的新职务和军衔——第74军x师直属突击第一连连长,上尉林锋。
“恭喜林连长!李副连长!”师部参谋脸上露出一丝公式化的笑容,随即又恢复了严肃,“师座对直属突击连寄予厚望!望二位不负重托,将这支部队,打造成我师真正的‘狼牙’,所向披靡!”
“是!卑职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师座栽培!”林锋和李石头齐声应道,声音在寂静的掩蔽所里格外清晰。
张振邦团长也走上前,脸上带着复杂的笑容,用力拍了拍林锋的肩膀(再次避开了左臂伤处):“好小子!好样的!师座慧眼识珠!直属突击连,责任重大!给咱们173团长脸了!”他又看向李石头,“石头,好好辅佐林连长!”
“是!团座!”李石头沉声应道。
仪式简短而庄重。师部参谋完成任务,很快便乘车离去。掩蔽所里的军官们开始散去,气氛压抑而古怪。恭喜声寥寥无几,更多的是复杂的目光和沉默的离开。马彪更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陈国梁连长留在了最后。他看着林锋,眼神里充满了欣慰,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慨和不舍。林锋的直属突击连虽然脱胎于他的侦察连,但如今已彻底独立出去,甚至级别更高了。
“林锋……”陈国梁的声音带着老大哥般的语重心长,“这一步,你走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快,还要高。直属突击连……师座这是把你当成了真正的杀手锏啊!”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深深的告诫:“位置越高,责任越重,盯着你的眼睛也越多!‘狼牙’的名号是打出来的,直属突击连这块牌子,更要靠实打实的战绩去擦亮!还有……”他目光扫过林锋的左臂,“……你那伤,自己多注意。爬得越高,摔下来就越狠。记住,把根扎在打鬼子上,其他的,能避则避!别让师座失望,也……别让兄弟们寒心!”
“是!老连长!林锋明白!永不敢忘!”林锋郑重地向陈国梁敬了一个军礼。陈国梁的话,句句肺腑,点明了荣耀背后的凶险。
陈国梁点点头,重重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掩蔽所。
掩蔽所里只剩下林锋和李石头两人。
林锋低头看着手中那份崭新的委任状,那冰凉的纸张仿佛有千斤重。上尉连长…直属师部…独立权限…更大的舞台,更锋利的尖刀……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猛烈!巨大的荣誉感与沉甸甸的压力如同冰火交织,冲击着他的心神。左臂伤处的搏动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律动都像是在提醒他:你并非毫无破绽。
他抬起头,看向一直沉默如山的李石头。李石头也正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中,审视依旧,但似乎多了一层更加复杂的东西——是对这突如其来的晋升的疑虑?是对未来更大责任的凝重?还是对林锋这个人更深层次的探究?
“石头,”林锋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直属突击连……担子更重了。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更好的装备,更严苛的训练。把‘狼牙’的根,扎得更深,磨得更利。”
李石头默默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坚定:“是,连长。” 他第一次正式使用了这个新的、沉甸甸的称呼。
林锋将委任状仔细收好,抚平军装上的褶皱,目光投向掩蔽所外依旧炮火连天的远方。他知道,从这一刻起,“狼牙”林锋,将不再是173团的一颗新星,而是真正进入了74军、进入了王耀武师长核心视野的一柄——出鞘的利刃!
前路,是更广阔的疆场,也是更凶险的激流。他必须带着这把刚刚淬火、锋芒毕露的“狼牙”,在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中,撕开一条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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