渗透的过程漫长而煎熬。依靠着“夜莺”精准的路径选择和风向判断，小队有惊无险地绕过了两处固定哨和一支游动巡逻队。王猛凭借猎户的敏锐，两次提前预警，避开了疑似埋设地雷的区域。
最终，他们抵达了预定侦察区域——一片可以俯瞰目标丘陵地带的、地势稍高的林线边缘。这里林木相对稀疏，但厚厚的积雪和裸露的岩石提供了良好的隐蔽。
“夜莺”打出分散隐蔽的手势，四人立刻散开，各自寻找最佳的观察位置，如同融入了雪地与岩石的阴影之中。
赵小川的动作最为迅捷。他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攀上一块覆盖着冰雪的巨大岩石顶端，那里有一道天然的石缝，恰好提供了绝佳的视野和掩护。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那支加装了瞄准镜的春田步枪架好，枪管用白色的粗布条紧密缠绕，与周围的雪景浑然一体。他没有立刻将眼睛贴上目镜，而是先凭借肉眼，缓缓扫视着下方那片沉寂的丘陵。
寒风掠过石缝，发出呜呜的轻响，卷起的雪沫偶尔会扑打在他的脸上，带来刺骨的冰凉，但他浑然不觉。
下方，大约八百米开外，丘陵的背风处，景象逐渐清晰。
借着雪地反射的微弱天光和敌人营地零星的火光，可以看到那里并非想象中戒备森严、灯火通明的指挥所，而更像一个经过精心伪装的野战炮兵阵地和支撑点。
几门被白色帆布半遮盖的m2A1 105毫米榴弹炮，如同蹲伏的钢铁巨兽，炮口阴森地指向四平城方向。炮位周围挖掘了齐胸深的掩体，用圆木和沙袋进行了加固。弹药箱堆积在挖掘出的避弹坑内，上面同样覆盖着积雪和伪装网。牵着电话线的通讯兵偶尔在炮位间弯腰快速穿行。更远处，隐约能看到几个用厚实帆布搭建的大型帐篷，估计是炮兵和守卫部队的休息所，以及可能存放更多弹药或设备的场所。
守卫的兵力大约一个加强排，分散在阵地外围的几个机枪火力点和巡逻哨位上。哨兵们穿着臃肿的棉大衣，戴着护耳棉帽，抱着枪，在寒风中不停地跺着脚，显然对这该死的天气抱怨多于对潜在危险的警惕。
赵小川的眼睛微微眯起，瞳孔在黑暗中适应着光线。他缓缓将右眼贴上了冰冷的瞄准镜。
视野瞬间拉近。
十字分划线下，敌人的一举一动变得清晰起来。他甚至能看清一个哨兵呵出的白气，能分辨出另一个哨兵倚靠在沙袋上，似乎有些打盹。他仔细记录着每个机枪火力点的确切位置、射界范围，以及巡逻哨的路线和间隔时间。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刻度尺，测量着距离，估算着风速和湿度对弹道可能产生的微小影响。大脑飞速运转，将观察到的每一个细节，与林锋平时教导的现代侦察要点进行比对、分析、记忆。
这不是一个固定的、深藏地下的指挥所，而是一个具备机动性的炮兵阵地。它的价值在于其强大的火力输出能力，以及相对靠前的位置，能够为进攻部队提供及时的直接火力支援。摧毁它，无疑能极大地削弱敌人即将发起的首轮炮火准备的强度。
时间在极度专注的观察中悄然流逝。赵小川的呼吸变得极其缓慢而平稳，身体仿佛与身下的岩石冻结在了一起，只有瞄准镜后的那只眼睛，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
他就像一只蛰伏在雪原深处的鹰，用锐利的目光，无声地窥探着猎物巢穴的每一个角落，等待着致命一击时机的到来。
下方，敌军的炮兵阵地依旧在寒风中沉寂，对来自黑暗高处的窥视，毫无察觉。
而所有的细节，正通过赵小川的眼睛和大脑，被一点点勾勒成形，即将转化为决定生死、影响战局的宝贵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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