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剑谷的入口像一张咧开的血口。
沈墨心仰头望着两侧高耸的赤色山崖,岩壁上布满剑痕,仿佛曾有无数的利刃在此厮杀。谷口热风扑面,带着硫磺与金属熔化的气味,熏得人眼眶发热。
这地方...叶青萝按住颈后发烫的剑印,我好像来过。
她腰间的噬魂剑不停震颤,裹剑布已被剑气割得七零八落。谢临风走在最前,烟雨剑在手中轻转,剑穗上的青玉铃铛却不发出半点声响——自从进入焚剑谷地界,所有金属器物都诡异地沉寂了。
小心脚下。俞青锋突然拉住沈墨心,有剑纹。
地面细沙中,隐约可见蜿蜒的纹路,像干涸的血迹。沈墨心蹲下细看,发现这些纹路竟组成一幅幅微型剑谱——全是赤霄剑法的起手式!
月奴前辈留下的。她指尖轻触纹路,沙粒突然泛红,在指引方向。
虞清欢的镜面剑突然出鞘三寸:有人来了。
热浪中走出个佝偻老者,满头白发编成无数细辫,每根辫梢都缀着枚小剑。他浑浊的眼珠扫过众人,在叶青萝颈后的剑印上停留片刻。
焚剑谷不接外客。老者声音嘶哑,除非...
除非什么?谢临风笑嘻嘻地上前,烟雨剑横在胸前。
老者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除非是来送剑魄的。他枯手指向叶青萝,这丫头身上,有谷主想要的东西。
叶青萝本能地后退半步,噬魂剑嗡鸣示警。沈墨心挡在她身前,赤霄剑出鞘半寸:什么谷主?
自然是天火的主人。老者转身走向谷内,跟不跟来?
众人对视一眼,谨慎跟上。越往深处,温度越高。两侧山壁上开始出现晶化的剑痕,像是被极高温度的火焰灼烧过。最诡异的是,这些剑痕在日光下会折射出七彩光晕,如同无数把看不见的剑悬在空中。
到了。老者停在一处断崖前。
崖下是个巨大的熔岩池,池中央矗立着九根青铜柱,每根柱顶都燃着一簇青色火焰。火焰中心,隐约可见剑形虚影沉浮。而在九柱环绕的正中,悬浮着一盏琉璃灯——灯芯是道刺目的白光,灯油却是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天火...俞青锋的白发无风自动,那不是火,是剑气!
老者怪笑:眼力不错。他指向琉璃灯,那灯油,是白无瑕的骨血所炼。灯芯里锁着的,是剑仙的恶魄。
沈墨心浑身发冷。月奴竟用道侣的骨血为灯油,以仇敌的魂魄为灯芯,这是何等决绝!
谷主呢?谢临风环顾四周。
老者不答,突然跃入熔岩池!众人惊呼未起,却见他踏着火浪走向琉璃灯,身形在高温中扭曲变形。当他触及灯座的刹那,整个人突然燃烧起来,转眼化作灰烬飘散。
谷主就是天火。虞清欢的镜面剑映出可怕真相,他用自己为引,守护这盏灯。
叶青萝突然抱头蹲下:我想起来了...姐姐带我来过这里!她颤抖的手指指向左侧第三根铜柱,那里...那里有东西!
俞青锋纵身跃向铜柱,青霜剑气护体,暂时隔绝热浪。当他靠近柱顶时,发现火焰中裹着一块赤红晶石——晶石内部,赫然是月奴的虚影!
心儿!他回头喊道,赤霄剑!
沈墨心会意,赤霄剑脱手飞出。俞青锋接剑刺向晶石,赤霄与青霜双剑合璧,晶石应声而裂。月奴的虚影浮现在半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
后来者,若你见到此影,说明剑仙恶魄即将苏醒。她声音空灵,记住,剑仙有三魄——善魄在青霜,恶魄在此灯,而第三道情魄...
虚影突然扭曲,月奴的面容变得痛苦:情魄藏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它才是关键!
画面中断。沈墨心刚想追问,谢临风突然闷哼一声,单膝跪地!他的烟雨剑脱手插入沙地,剑穗上的青玉铃铛终于发出声响——却是刺耳的尖叫!
谢临风!虞清欢急忙扶住他。
谢临风扯开后领,露出一直隐藏的颈后皮肤——那里赫然有个与叶青萝相同的月牙剑印,只是颜色已经发黑!
这是...沈墨心惊愕。
虞清欢的镜面剑突然自动飞起,剑光映照下,谢临风颈后的剑印竟与叶青萝的形成共鸣,同时泛出金光。更惊人的是,镜面剑上浮现出陌生画面——年幼的谢临风被铁链锁在石室中,一个黑袍人正用烧红的剑纹烙他颈后!
剑魄容器...俞青锋沉声道,他也是。
叶青萝鬼使神差地走向谢临风,两人剑印相映生辉。噬魂剑突然挣脱束缚,悬浮在两人之间,剑身裂纹扩大,露出里面晶莹如玉的剑体——这才是它的真身!
诛心剑...月奴的虚影再次浮现,我亲手所铸,本为斩断情劫。
诛心剑完全现世的刹那,琉璃灯中的白光剧烈跳动。熔岩池沸腾,九柱火焰暴涨!诛心剑如受召唤,直刺沈墨心心口。俞青锋飞身阻拦,却被剑气掀翻。
青锋!
沈墨心赤霄剑横挡,诛心剑却在触及剑锋的瞬间软化,如灵蛇缠上她手腕。剑尖轻点她颈侧胎记,一滴血珠渗出,被剑身吸收。下一刻,诛心剑竟调转方向,直指俞青锋眉心!
沈墨心扑向俞青锋。
迟了。诛心剑刺入他眉心三寸,却没有鲜血流出。俞青锋双眼大睁,瞳孔由黑转金,又由金转黑。最可怕的是,他的白发瞬间全黑,周身剑气如墨翻滚——天诛剑骨再度觉醒!
第三魄...月奴虚影叹息,原来藏在他心里。
沈墨心不顾一切地抱住俞青锋,赤霄剑抵住他后心:青锋!回来!
俞青锋机械地转头,眼中金光炽烈。他抬手掐住她脖颈,力道大得几乎捏碎喉骨。沈墨心不挣扎,反而将赤霄剑更深地抵住他后背:
记得...青峰山下的初雪吗?她艰难发声,你说...要教我...一辈子剑法...
俞青锋的手指微松。沈墨心趁机割腕,将血抹在赤霄剑上,然后狠狠刺入自己心口!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俞青锋眉心伤口处。
以血引魂...她念出禁术口诀,以心...唤心...
奇迹发生了。血珠交融处,一道粉金色剑气破体而出!这剑气柔如情丝,却坚韧无比,在空中勾勒出心形轮廓。月奴虚影见状惊呼:
情魄!剑仙的第三魄!
粉金剑气缠绕着沈墨心和俞青锋,轻声呢喃:爱才是最好的剑鞘...随即如燕归巢,一头扎入诛心剑中。
剑身剧震,玉质表面浮现出与沈墨心胎记相同的纹路。更神奇的是,俞青锋眼中的金光渐渐褪去,白发重现,只是这次带着淡淡的粉金色泽。
心儿...他声音嘶哑,我回来了。
诛心剑悬浮在两人之间,剑身晶莹剔透,再无半点戾气。月奴虚影微笑:情剑已成,天道可诛。她指向琉璃灯,现在,熄灭天火。
沈墨心与俞青锋同时握住诛心剑,双剑合璧刺向琉璃灯。灯芯中的白光疯狂挣扎,却抵不过情剑之威。就在光芒即将消散的刹那,灯座突然炸裂,一道黑影窜出,直扑叶青萝!
小心!谢临风推开叶青萝,自己却被黑影贯胸而过。
黑影落地成形——是个半透明的谢临风,只是眼中纯黑,嘴角带着剑仙特有的诡笑:好一副皮囊。他打量着倒地的真身,可惜晚了三百年。
虞清欢镜面剑怒劈,黑影却轻松闪避:悬镜司的小丫头,你可知三年前秦淮河畔...他忽然转向沈墨心,或者我该说,月奴大人?
俞青锋诛心剑横扫,黑影大笑消散,只留余音回荡:情剑虽成,情劫难渡。待我集齐三魄...
熔岩池恢复平静,九柱火焰熄灭。诛心剑自动归鞘,落入叶青萝手中。谢临风躺在虞清欢怀里,胸前黑洞洞的伤口没有流血,但气息越来越弱。
他带走了什么?沈墨心检查伤口。
剑印。虞清欢掀开谢临风后领——月牙剑印消失了,那东西...拿走了他的剑魄容器身份。
温言急忙施救,金针渡穴暂时稳住心脉。谢临风虚弱地睁开眼,第一句话竟是:虞大人...秦淮河那晚...我装的...
虞清欢面具下的脸红了:闭嘴!
夜深了,众人在谷口扎营。沈墨心为俞青锋梳理新生的白发,发现发丝间的粉金光泽在月光下如情花绽放。他安静地翻阅她曾经的练剑笔记,上面满是稚嫩的批注。
找什么呢?她从背后抱住他。
俞青锋握住她的手:我在找...忘记的那些日子。他指向笔记某页,这是你第一次练回风拂柳,差点削掉自己耳朵。
沈墨心轻笑:你当时骂我笨。
现在也是。他转身吻她眉心,笨得用剑刺自己心口。
营火噼啪作响。不远处,叶青萝和苏醒的谢临风相对而坐,两人的剑印虽已消失,但剑气仍有共鸣。虞清欢独自擦拭镜面剑,剑身偶尔闪过秦淮河的旧影。
更远的山崖上,诛心剑插在岩缝中,吸收着月华。剑身上的纹路越来越像沈墨心的胎记,而剑格处,渐渐浮现出两个字——
「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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