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上的手苍白如尸，翡翠戒指泛着幽光。
沈墨心下意识后退半步，归鞘剑横在胸前。那手指微微颤动，竟指向她锁骨处的剑印，戒指内里突然亮起微光，映出个微型剑阵。
这是...她鬼使神差地伸手。
别碰！俞青锋的警告迟了半步。
沈墨心指尖触及戒指的刹那，翡翠突然炸裂！碎片在空中重组，化作七柄小剑环绕她飞舞。最大的一块翡翠精准套入她右手中指，严丝合缝如同量身定制。
「孩子...我等你很久了...」
月奴的声音直接从戒指传入脑海。沈墨心眼前炸开无数画面——
三百年前的雪夜，月奴将赤霄剑刺入自己心口。鲜血喷涌中，她摘下翡翠戒指轻吻：以魂为鞘，百年为期。随后将戒指抛向虚空，正好套在婴儿时期的沈墨心手指上...
画面跳转。五岁的沈墨心在林沁雪怀中啼哭，锁骨被烙下剑印。戒指在此时隐形，只在她每次剑印疼痛时微微发烫...
最后的场景是月奴魂魄被强行抽离，封入赤霄剑前最后的微笑：记住...剑魄归位日...
幻象消散。沈墨心发现自己跪在石壁前，戒指与剑印同时灼烧般疼痛。俞青锋扶起她时，石壁上的手突然抓住她手腕！
心儿！
俞青锋青霜剑怒斩，却劈了个空。那只手化作虚影，唯有翡翠戒指真实地套在沈墨心指间。更诡异的是，戒指上的剑阵开始顺时针旋转，映照在石壁上竟形成两行血字：
「左洞赤霄主生
右洞青霜主死」
什么意思？谢临风护住目不能视的虞清欢，生门死门？
戒指突然发热，月奴的声音再次响起：
「双月同天，必有一失。
剑魄归真，镜天重现。」
沈墨心猛地抬头：两个洞只能进一人？
俞青锋指向石壁血字，是赤霄剑主进左洞，青霜剑主进右洞。他眉间剑印突然发烫，但生死...由剑魄决定。
温言抱着叶红绡冰雕踉跄走来：青萝的金骨...感应到右洞有东西在召唤...他断臂处的冰晶蔓延至肩膀，是同命蛊的源头...
虞清欢突然捂住新生眼球：镜儿！别过去！
迟了。谢临风——或者说镜儿主导的那部分意识——已经走到右洞前。他镜面剑折射月光，照出洞口隐藏的铭文：
「镜天旧梦，青霜新魂。
白无瑕在此长眠。」
清欢。他回头，眼中铅灰色褪去，露出几分谢临风本来的神色，我必须进去。
虞清欢跌跌撞撞奔向他，新生眼球流下血泪：不...你会...
想起来？谢临风苦笑，我已经想起来了。他轻抚她脸颊，三百年前那一剑，是为斩断你和镜心老人的师徒契。
虞清欢浑身发抖：那现在呢？
现在是为你取回镜心。谢临风突然吻她眉心，真正的镜心...在洞里。
他转身入洞，身影被黑暗吞没前，虞清欢嘶喊着抛出自己的镜面剑。剑柄缠着的红绳是她发丝所编，此刻在月光下如血线般刺目。
沈墨心看向左洞。洞口赤霄剑纹在戒指照耀下泛红，隐约可见内壁上刻着：
「月奴非奴，剑魄非魄。
赤霄有灵，归鞘有情。」
我去左洞。她握紧归鞘剑，青锋，你...
我进右洞。俞青锋不容置疑道，白无瑕的传承在我体内。
沈墨心刚要反对，戒指突然灼烧般发烫。月奴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双洞必须同入！
镜心正在苏醒！」
来不及多言。俞青锋已经走向右洞，背影挺拔如剑。沈墨心咬牙转向左洞，却在踏入黑暗前被温言叫住。
沈姑娘...他递来叶红绡冰雕上脱落的金骨碎片，青萝说...带着这个...
金骨入手冰凉，却在接触戒指时突然软化，如液体般渗入翡翠。沈墨心锁骨剑印随之发烫，眼前浮现叶红绡的虚影：
左洞尽头...有镜心老人真正的剑冢...
虚影消散。沈墨心最后看了眼虞清欢——她跪在右洞口，镜面剑插在面前，新生眼球完全变成冰蓝色——然后头也不回地踏入黑暗。
左洞比想象中深邃。
戒指发出微光，照亮脚下湿滑的石阶。沈墨心每一步都激起回音，仿佛有谁在洞深处同步行走。拐过第三个弯时，前方突然出现亮光。
她谨慎靠近，发现是个圆形石室。中央石台上插着半截赤霄剑，剑身锈迹斑斑，剑格处却崭新如初。最诡异的是，剑柄上缠着根红绳——与虞清欢抛给谢临风的那根一模一样！
这是...
「我的剑。」
月奴的声音从戒指传来。与此同时，石室四壁亮起荧光，映出满墙壁画：月奴怀抱婴儿站在雪地，白无瑕持青霜剑刺向婴儿心口...下一幅却是月奴独自跪在冰棺前，将赤霄剑刺入棺中女子胸口...最后一幅模糊不清，只能辨出两轮月亮交叠的轮廓。
沈墨心走近石台，归鞘剑突然自行飞出，与半截赤霄剑相击。双剑碰撞的火花中，赤霄剑完全复苏，锈迹剥落露出赤红如血的剑身。而更惊人的是，归鞘剑格上的二字竟变成！
怎么会...
「因为归鞘剑本就是赤霄剑的另一半。」
月奴的声音突然实体化。赤霄剑上方浮现她的虚影，比画像上更清瘦，眉心一点朱砂红得刺目。她指尖轻触沈墨心锁骨剑印：
我当年将你炼成剑鞘，是为今日。
剑印剧痛！沈墨心踉跄后退，却撞上另一具身体——是月奴的实体！她回头看见活生生的月奴站在身后，赤袍如血，眼中金光流转。
现在你明白，为何你的胎记会痛了？
月奴——或者说她的残魂实体——伸手按在沈墨心额头。无数记忆碎片强行涌入：
镜心老人将月奴囚禁在冰棺，每日抽血炼制剑魄...月奴暗中与白无瑕合创归鞘剑法，将功法藏在婴儿血脉中...林沁雪奉命给婴儿种剑印时，偷偷加入雪魄本源...
最震撼的是最后一段：月奴自知难逃镜心毒手，自愿将魂魄分裂。一半封入翡翠戒指，一半注入赤霄剑。而承载她全部记忆的，则藏在...
天霜剑冢的湖底？沈墨心脱口而出。
月奴虚影微笑：不，在叶青萝的金骨里。她指向沈墨心戒指，所以你需要温言带来的金骨碎片。
沈墨心摸向戒指，发现翡翠表面浮现叶红绡的面容。少女双目紧闭，金色骨骼在皮下发光：姐姐...救我...
青萝？
「她体内有我的镜心。」月奴解释，「镜心老人当年抽走我的记忆，封入自己炼制的容器...就是叶红绡姐妹。」
虚影突然扭曲。月奴面露痛苦：快...白无瑕那边...
她推着沈墨心来到石室后壁。那里有扇暗门，门上是两轮交叠的月亮浮雕。月奴将赤霄剑刺入月亮交点，门缝顿时透出刺目金光。
进去...月奴身影开始消散，记住...双月同天...
沈墨心咬牙推门。金光吞没她的瞬间，戒指传来最后一句：
「救白无瑕...就是救俞青锋...」
右洞的寒气刺骨锥心。
俞青锋每一步都在冰面上留下燃烧的足迹——他右半身的火焰与左半身的冰霜不断交锋，在黑暗中格外醒目。青霜剑在鞘中嗡鸣，仿佛感应到什么。
拐角处突然出现微光。俞青锋警觉地放慢脚步，发现是个冰晶洞穴。洞中央悬着口透明冰棺，棺中躺着银袍男子——白无瑕！
与天霜剑冢所见不同，这个白无瑕面容安详，双手交叠置于胸前，掌中是半截青霜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剑印，形状与俞青锋的一模一样。
你来了...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俞青锋环顾四周，发现冰壁上凝结着无数冰晶，每颗晶体内都映出白无瑕的身影。
镜天归真...声音继续道，需要牺牲当代剑主。
俞青锋冷笑：所以你要我死？
冰棺突然开启，白无瑕的尸身坐起，是要你活。
尸体睁眼，纯金色的瞳孔直视俞青锋：我与月奴的双修功法，才是克制镜心的关键。他指尖轻点自己眉心，当年我们分离魂魄，是为今日融合。
俞青锋后退半步：什么意思？
意思是...白无瑕的尸身突然融化，化作金蓝交织的光流涌入俞青锋眉间剑印，你从来不是容器...
剧痛如雷劈中天灵！俞青锋跪地嘶吼，体内冰火双魄疯狂对冲。无数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炸开：
白无瑕与月奴在雪原练剑...两人发现镜心老人抽取弟子魂魄修炼...秘密创出归鞘剑法...月奴怀孕后被镜心囚禁...婴儿被强行种下剑印...
最后的画面是白无瑕将毕生功力封入青霜剑，自愿被月奴：以我之死，铸你之生...
记忆洪流中，俞青锋突然明白了一切。他挣扎着站起，青霜剑完全出鞘。剑身映出的不是他自己的倒影，而是白无瑕年轻的面容。
我不是容器...他喃喃自语，我是...
转世。谢临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俞青锋猛地回头，看见谢临风站在冰阶上。不，此刻应该称他为——他眼中铅灰色完全覆盖瞳孔，手中镜面剑折射着不属于月光的光芒。
清欢的镜心...镜儿举起一颗冰晶眼球，告诉我真相。
他将眼球抛向冰棺。眼球在棺中炸裂，冰晶重组成一幅画面：月奴抱着婴儿跪在白无瑕墓前，婴儿眉心闪着与白无瑕相同的剑印...
你是白无瑕转世。镜儿声音空洞，而沈墨心...
是月奴选的剑鞘。俞青锋接话，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那她体内的声音...
不是镜心老人。镜儿指向洞穴深处，真正的镜心老人在那里。
冰壁突然透明，露出后面巨大的冰窟。窟中央悬浮着水晶棺，棺中躺着华服女子——镜心老人！但与之前所见不同，这个镜心老人心口插着赤霄与青霜双剑，面容扭曲如生前最后一刻。
她没死透...镜儿声音发抖，月奴和白无瑕只是将她封印...
话音未落，冰窟突然震动！水晶棺裂开缝隙，镜心老人的手指微微抽动。与此同时，左洞方向传来赤霄剑的鸣啸，整个山腹开始崩塌！
沈墨心！俞青锋冲向连接两洞的冰桥。
桥对面，沈墨心正被金光吞没。她身后的月奴虚影越来越淡，而赤霄剑则自动飞向冰窟方向。就在俞青锋即将触及她的瞬间，镜心老人的狂笑响彻洞穴：
「晚了！双月同天，镜心归位！」
水晶棺轰然炸裂！镜心老人的尸身悬浮空中，赤霄青霜双剑被她强行拔出。最可怕的是，她心口黑洞中飞出无数金线，如蛛网般缠向众人。
青锋！接着！
沈墨心将归鞘剑掷向俞青锋。剑身在空中与青霜剑相撞，爆发的剑气暂时阻隔金线。她趁机冲向镜心老人，戒指上的剑阵完全激活：
月奴前辈！现在！
戒指炸裂，月奴的完整魂魄呼啸而出。她虚影握住飞来的赤霄剑，直刺镜心老人眉心：师尊...这一剑...我等了三百年...
赤霄剑刺入的刹那，镜心老人尸体突然睁眼。她黑洞般的心口飞出七道金光——正是当年被她分离的七道剑魄！金光在空中交织，最终汇入沈墨心锁骨剑印。
沈墨心惨叫跪地，剑印如烙铁般灼烧。
俞青锋想上前相助，却被镜儿拦住：别碰她！剑魄在归位！
确实如此。七道金光在沈墨心体内流转，最终在她背后形成七把剑的虚影。最中央的赤霄与青霜双剑尤为清晰，剑尖相抵组成太极图案。
镜心老人尸体开始崩解。她不甘地嘶吼：「你们...都会...后悔...」声音渐渐消散，「归鞘剑...根本不是...」
话未说完，尸体彻底灰飞烟灭。月奴魂魄也随之淡去，最后看向沈墨心与俞青锋：双剑...合璧...
赤霄剑坠地，剑身上浮现最后一行字：
「百年情劫过，
镜天终归真。」
山腹外，朝阳初升。
沈墨心躺在雪地上，锁骨剑印已变成纯粹的金色。俞青锋守在一旁，眉间剑印则转为冰蓝。谢临风背着昏迷的虞清欢走出洞口，她新生眼球完全结晶化，却嘴角含笑。
最令人意外的是温言。他抱着叶红绡冰雕坐在崖边，断臂处不再流血，而是结成金色晶体。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冰雕上时，透明处隐约显出人形轮廓...
结束了吗？沈墨心虚弱地问。
俞青锋望向远方：不，是刚开始。
远处雪坡上，数十白袍人正向山腹奔来。他们戴的不再是冰晶面具，而是赤霄青霜双剑交叠的徽记。为首者高举的旗帜上，两轮明月终于完全重合。
戒指的最后一块翡翠在沈墨心掌心融化。月奴的声音如风般消散：
「去找...双月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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