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雪的声音沙哑低沉,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恶鬼在笑。
云逸尘剑尖未动,眼神却已冷如寒潭。他没有冲上前去解链,也没有质问,反而缓缓后退半步,左手悄然按在剑柄之上。冰蓝纹路自剑身蔓延至掌心,一股寒意顺脉而上,瞬间镇压住心头翻涌的气血。
这具身体是慕容雪,可这双眼睛——漆黑无光,瞳孔深处竟有符文流转,分明是被人以秘法操控的傀儡!
他几乎立刻明白:这是林家残念设下的局,诱他入室,只为引动阵法反噬。若他此刻动手救人,恐怕刚解开锁链,整座地牢便会爆发出噬魂咒的连锁反应,将他与“她”一同拖入轮回深渊。
不能再留。
云逸尘手腕一抖,剑尖划地,一道微不可察的冰痕留在石缝边缘。他转身跃上阶梯,脚步轻如落叶,未激起半点回响。身后那“慕容雪”仍在冷笑,声音黏腻如蛛丝,缠绕在耳畔,但他头也不回。
冲出地缝,冷风扑面,石猛正靠墙而立,骨笛已握在手中,见他现身,眉头一挑:“没救成?”
“是陷阱。”云逸尘抹去嘴角血痕,心中却已有决断。慕容雪虽被困,但暂时无性命之忧,而苏清绾若被送入朱雀台,便再无挽回余地。他必须赶在他们入台前截住送亲队。 袖中那枚从枯莲中拾得的微型玉蝉忽然发烫,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他低头一瞥,玉蝉表面浮起一丝极淡的红光,指向东南方向——正是朱雀台所在之地。
“苏清绾要被送往朱雀台。”他声音低沉,“送亲队今日启程,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入台前截住。”
石猛一愣:“可慕容雪她……”
“她暂时无性命之忧。”云逸尘目光如铁,“那傀儡未动杀机,说明林家还想用她做饵。现在最危险的是苏清绾,若她被送入朱雀台完成冥婚仪式,便再无挽回余地。”
话音落下,他已纵身掠出墙外。天边刚泛鱼肚白,晨雾未散,药圃边缘有窸窣脚步声传来。一名身穿粗布衣、背着药篓的年轻学徒正跌跌撞撞跑来,脸上满是惊恐,显然刚被人击晕又抛在一旁。
云逸尘身形一闪,已至其身后,轻轻扶住将倒之躯,顺手取下对方腰间木牌,换下自己染血的外袍。粗布衣沾着泥土与草药味,药篓里堆着几株干枯的雪莲根,还有一张泛黄药单,墨迹斑驳,其中“血莲子”三字被反复勾画,几乎划破纸面。
他眼神微动,将药单塞入袖中,低头弓腰,刻意压低身形,脚步拖沓,活脱一个常年采药的苦力模样。
远处鼓乐声起,苏家送亲队自正门出发。红绸铺地,铜铃轻响,四名金丹长老护持凤辇,前后随行皆是苏家长老亲信,戒备森严。队伍末列正是负责押运药材的杂役队,云逸尘低头混入队伍,药篓中暗藏一截毒瘴藤残枝。他注意到,队伍中的戒备虽严,但人员之间似乎缺乏沟通,眼神中透露出警惕与不安。两名‘药童’始终并肩而行,步伐一致,呼吸极轻,显然是经过训练的密探。
行不出十里,云逸尘便觉不对。
按苏林两家联姻旧例,送亲应走“青鸾道”,途经三镇六村,沿途设宴受礼,以彰门第之尊。可这支队伍却拐入荒山小径,路面崎岖,杂草丛生,明显久无人行。
他借整理药篓之机,悄然攀上路边岩壁,剑尖在石面轻划,留下一道隐秘剑纹。这纹路看似寻常划痕,实则暗合《九曜真经》中的追踪符印,日后若有同道循迹而来,一眼便可识破。
落回队伍,他不动声色扫视四周。两名“药童”始终并肩而行,步伐一致,呼吸极轻,竟似刻意压制。更诡异的是,两人脖颈处隐约浮着淡淡青纹,若非他目力过人,几乎难以察觉。
他不动声色,指尖轻弹,一缕毒瘴藤的气息悄然散出。那两名药童身形微滞,颈侧青纹骤然加深,如活虫蠕动!云逸尘心中一凛,终于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云逸尘垂下眼帘,心中冷笑:林玄风虽死,余党仍在,竟连送亲队伍都已渗透。
正思忖间,前方传来喧哗。原是山路潮湿,几箱药材受潮发霉,需当场查验。云逸尘眼疾手快,主动上前请命:“小人懂药性,可辨霉变与否。”
一名管事打量他几眼,见其衣着寻常,神情恭顺,便点头允准:“去吧,别碰凤辇周边的箱子。”
云逸尘低头称是,却借机靠近凤辇。红帘低垂,四名长老盘坐四角,神识如网,扫视不停。他不敢久留,只在经过帘角时,指尖一弹,一枚浸染了自身灵息的枯莲花瓣悄然滑入帘布夹缝。
花瓣入帘刹那,内里传来极轻的三声叩击——一下短,两下长,正是他们年少时约定的暗号。
她还在,且清醒!
云逸尘心头一震,却面上不显,查验完药箱后默默退下。回到队尾,他悄悄将毒瘴藤残枝藏入鞋底,以防再遇蛊奴时气息暴露。
队伍继续前行,山势渐陡,林木幽深。正午时分,众人于山口休整。云逸尘蹲在药篓旁,假装整理药材,实则暗中观察前方路线。
远处山脊蜿蜒,隐约可见一座废弃高台矗立崖边,台基斑驳,檐角断裂,正是久已荒废的朱雀台。传说此台曾为上古祭坛,后因血祭冤魂不散,被列为禁地。
而此刻,送亲队正笔直朝它而去。
云逸尘眉头紧锁,心中暗道:林家余党竟连送亲队伍都已渗透,这婚恐怕不简单,定有更大的阴谋。
他正欲起身,忽觉脚底一滑,鞋中毒瘴藤残枝竟微微发烫。抬头望去,两名“药童”正悄然靠近一名老药师,低声交谈,颈侧青纹若隐若现。
云逸尘不动声色,将药篓挡在身前,指尖已扣住三枚淬毒银针。
就在此时,其中一名药童忽然转头,目光直直盯向他藏身之处。
云逸尘低头拨弄药材,仿佛毫无察觉。
那药童凝视片刻,缓缓移开视线。
可就在他转身刹那,云逸尘猛然抬头,目光如电——
对方衣领内侧,赫然绣着一朵暗红色的曼陀罗花,花心一点墨黑,正是林家死士独有的标记!
原来不止两名蛊奴,这队伍里,至少潜伏着三名林家密探!
他缓缓收紧五指,银针在掌心压出四道血痕。此刻若动手,必暴露身份;可若再任其前行,苏清绾一旦踏入朱雀台,便是万劫不复。
必须在入台前动手。
必须在无人察觉时,先清除内鬼。
他缓缓站起,拍了拍衣角尘土,拎起药篓走向队伍前方,口中喃喃:“这药得晒晒,不然霉得更快。”
脚步沉稳,背影佝偻,活像个老实巴交的采药人。
可就在他经过那名老药师身边时,右手袖中银针已悄然滑入指缝。
两名药童并肩走来,距离渐近。
云逸尘脚步微顿,药篓倾斜,一株干枯的雪莲根滚落脚边。
他弯腰去捡。
右手抬起。
银针离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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