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逸尘在林中疾行片刻,他察觉到山林间巡守似乎开始换岗,脚步声逐渐规律起来。他正打算借此机会快速离开这片危险之地,却不慎踩碎脚下的一块松动石板,右掌如遭冰针穿刺,痛得他指尖一颤,三枚淬毒银针几乎脱手。他强压住抽搐的经脉,伏地不动,枯枝压在肩头,碎叶沾在额角,连呼吸都凝成一线寒气。十丈外那名黑袍守卫缓缓偏过面具,似在嗅风辨息。他不动,连睫毛都不眨一下,只将残页贴在胸口,借《九曜真经》的微温压制体内翻涌的金焰。
守卫终于转身,脚步轻得像踩在死寂的鼓面上。
云逸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撑地欲起,掌心却传来一阵异样——方才被溪水冲净的黑泥,竟在皮肤下隐隐发烫,仿佛有活物在经脉里爬行。他皱眉,指尖轻抚掌心,那黑气竟如回应般微微跳动。
“好家伙,还带追踪功能?”他低语,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枯草,“林家这阴招,比狗皮膏药还黏人。”
他从袖中取出半枚青铜铃铛,残“苏”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这玩意儿是他从碎石堆里扒出来的,本以为只是送亲队遗落的信物,可现在看来,它和掌心黑气竟有种说不清的共鸣。他将铃铛贴在掌心,黑气顿时一滞,仿佛被什么压住了。
“行吧,你算半个护身符。”他把铃铛塞进怀中,咬牙站起,“但凡你再敢乱动,我就拿你当夜壶使。”
他继续前行,不再贴地潜行,而是改走断崖边缘的藤蔓道。影蛰步本该轻如无物,可右臂经脉时不时抽搐,让他身形微晃,好几次险些从崖壁滑落。他干脆不装了,一路歪歪斜斜,嘴里还哼起山野小调:“采药郎,走四方,采到毒草喂婆娘——”
哼到一半,他忽然顿住。
前方十丈,一道冰墙横亘山腹,墙后隐约透出幽蓝微光。墙角刻着三个字:心锁囚室。
他眼神一凝,脚步放轻,贴墙而行。冰墙缝隙中飘出一缕淡香,闻之头昏,正是镇魂香。他屏息,指尖轻触冰面,寒气刺骨,可更让他心颤的是——冰墙内,一道纤弱身影蜷坐于地,长发披散,颈间浮着淡红咒纹,像蛛网般蔓延至下颌。
云逸尘看着那蔓延至下颌的咒纹,心头一凛。他曾在古籍中见过类似记载,此乃‘锁心咒’,极为狠辣,专门禁锢修士神识,一旦被种下,极难解除。
苏清绾。
他喉头一紧,几乎要脱口唤她名字,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他不能喊,也不敢喊。一旦惊动守卫,她连最后一点清醒都会被彻底抹去。
他退后两步,从药篓夹层取出一枚枯莲瓣——那是他上一次靠近凤辇时,悄悄塞入帘角的信物。花瓣早已干枯,可此刻靠近冰墙,竟微微发烫,仿佛感应到她的气息。
“你还记得我。”他低声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他不再犹豫,右掌再度凝聚金焰,赤金色火线如灵蛇般在掌心蜿蜒,将那纠缠不休的黑气一点一点驱赶到指尖,而后狠狠焚化。痛楚如刀割筋骨,他却咧嘴笑了:“你说我这人吧,别的不行,就是命硬。挨过雷劈,吞过毒瘴,现在区区一道黑气,也想拦我?”
金焰燃至巅峰,他猛然一掌拍向冰墙。
“轰——”
冰墙炸开一道裂痕,寒气四溢,镇魂香那能麻痹神识的雾气如潮水般汹涌翻腾。他趁势跃入,落地时单膝跪地,右掌黑气反扑,整条手臂瞬间青灰。
囚室内,苏清绾仍低垂着头,双目无神,唇色青白,唯有颈间咒纹在金焰照耀下微微闪烁。
“瑶月。”他轻唤,声音温柔得不像那个冷面杀神,“我来了。”
她没有反应。
他又唤了一声,伸手欲触她脸颊,指尖距她皮肤尚忽觉一股吸力从她体内传来——他注入的灵力竟如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一空。
“锁心咒?”他瞳孔一缩,迅速抽手后退,“还带自动充值功能?”
他咬牙,从怀中取出《九曜真经》残页,纸面微光流转,映出“心锁”二字残影。他将残页贴在冰笼内壁,金焰之力压缩成针,顺着残影指引,刺向禁制节点。
第一针,无果。
第二针,冰笼嗡鸣,咒纹闪动。
第三针,他拼尽全力,金焰如箭穿入,可就在禁制即将松动的刹那——
“呃……”苏清绾忽然轻颤,唇间逸出三字:“别……来……”
声音极轻,却如惊雷炸在云逸尘心头。
她认出我了?
他心头狂喜,正欲再试,却见她颈间咒纹骤然发亮,整个人猛地一僵,随即头一垂,陷入更深的昏沉。
“瑶月!”他伸手去扶,却被一股反震之力弹开,右掌黑气彻底失控,顺着经脉直冲心脉。
他闷哼一声,跌坐冰地,冷汗瞬间浸透衣衫。
不能再试了。再试,不只是他要废,她也会被禁制反噬,神识尽毁。
他喘着粗气,抬头看向苏清绾,她安静地蜷在角落,像一尊被封存的玉像。他伸手探入怀中,摸出那半枚青铜铃铛,铃身“苏”字残痕在幽光下格外清晰。
他将铃铛轻轻塞入冰笼底缝,压在她指尖能触到的位置。
“你听好了。”他低声说,像是在交代遗言,“我不走远。你要是醒了,就捏碎它。它响一声,我就杀一个林家狗。响两声,我就烧了朱雀台。响三声——”
他顿了顿,嘴角扬起一丝笑:“我就把你爹扛来,当众认亲。”
话音未落,墙角铜铃骤响。
不是他动的。
是禁制被触动的警报。
远处,脚步声由远及近,整齐划一,至少六人,金丹修为。
他最后看了苏清绾一眼,转身欲退,右腿却一软,几乎跪倒。金焰失控,黑气已蔓延至肩胛,整条右臂如坠冰窟。
他咬牙撑地,左手拔剑,剑尖点地,借力跃起。
可就在他即将跃出冰墙裂口时,掌心那枚青铜铃铛忽然发烫,仿佛在回应什么。
他心头一震,猛地回头。
苏清绾的手指,正缓缓抬起,指尖距铃铛仅一线之隔。
云逸尘瞳孔骤缩,左手剑柄猛然一颤。
剑尖滴落一滴血,砸在冰面上,瞬间凝成红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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