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光舔着锅底,把温乐瑜的侧脸映得泛红。她正低头给红薯去皮,指尖沾着些微淀粉,像落了层细雪。忽然听见院门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抬头时,顾延霆已经扛着半袋面粉进门,军绿色的棉袄上沾着雪粒子,在门槛上蹭了蹭,带进些碎雪,落在青砖地上迅速化开。
“供销社来了批精面粉,给你蒸馒头吃。”他把面粉袋往案板上一放,震得案上的瓷碗叮当作响,随即又放柔了声音,“累着没?我看你剥红薯皮剥了半天。”
温乐瑜摇摇头,刚要说话,西厢房忽然传来“哐当”一声,紧接着是林俏的怒吼:“顾延风你个憨货!说了让你练劈柴不是让你劈炕桌!”
两人对视一笑,往西厢走去。只见顾延风举着斧头,傻愣愣地站在碎木片里,炕桌的残腿还在摇晃,而林俏叉着腰,发梢上还沾着片木屑,活脱脱一头炸毛的小兽。
“哥,你看她!”顾延风委屈地转向顾延霆,“我就是想试试力道,谁知道这桌子不经劈……”
“你还有理了?”林俏抢过斧头扔到墙角,火星子溅到顾延风的布鞋上,“昨天让你背《知青守则》,你倒好,把‘爱护公共财物’念成‘爱护公鸡下蛋’!今天劈个柴都能拆了屋子,明天去了公社砖窑,还不得把窑给掀了?”
顾延霆憋着笑劝架:“行了俏俏,延风也是想快点学会干活。这样,下午我去砖窑帮你打点好,你带他去的时候……”话没说完,院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三短两长,是队里的暗号。
顾延霆脸色微变,从门后抄起扁担:“我去看看。”温乐瑜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角,指尖冰凉。他拍拍她的手背,低声道:“别怕,是老周的暗号,估计是砖窑那边有消息。”
开门见是周会计,那人却没像往常一样带笑,脸色灰败地往里缩:“延霆哥,不好了……砖窑的王主任说,上面下了新令,知青下乡名额要加派,乐瑜嫂子和俏俏妹子都在增补名单里,三天后就得出发。”
温乐瑜只觉腿一软,扶住了门框才站稳。林俏却炸了毛,揪住周会计的胳膊:“谁说的?我哥是武装部干事,怎么没收到通知?!”
“是县知青办直接下的令,说是……说是要‘优化知青结构’,优先派‘娇弱不能自理’的女知青去偏远点的林场。”周会计擦着汗,“王主任还说,这名单是公社李书记定的,他说……说乐瑜嫂子性子软,正好去林场‘磨磨筋骨’,俏俏妹子力气大,去采石场最合适……”
“放他娘的屁!”林俏一脚踹翻了院角的劈柴堆,木柴滚落一地,“李书记算个什么东西?去年他儿子偷砍集体林的树,还是我哥替他兜着的!现在倒来算计我们?!”
顾延霆眉头紧锁,转身进里屋翻出个铁皮盒子,从底层抽出张泛黄的纸:“这是去年李书记儿子盗伐林木的证据,当时给他留了面子没交上去。”他递给温乐瑜,“你拿着,去公社找纪检委的张干事,他是我老战友。”
温乐瑜接过纸,指尖抖得厉害。林俏却一把抢过去塞进灶膛:“烧了!跟这种人讲证据?他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她撸起袖子,胳膊上的肌肉线条贲张,“要我说,直接去他家!我这拳头早就痒了,正好让他见识见识,他嘴里‘力气大’的女知青,能把他的办公桌劈成两半!”
“俏俏!”顾延霆喝住她,“现在是法治社会,不能胡来。”转而看向温乐瑜,见她嘴唇发白,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乐瑜,你信我不?这事儿我来办,你安心在家蒸馒头,等我回来吃。”
温乐瑜抬头望他,见他眼里没有半分犹疑,像当年在雪地里背她回家时一样可靠,忽然就定了神。她从针线笸箩里拿出个布包,是连夜给顾延霆缝的护膝,里面塞了厚厚的棉絮:“去的时候穿厚点,李书记家的门槛高,别摔着。”
顾延霆接过护膝,忽然把她往怀里带了带,声音低得像怕惊着谁:“我不会让你去林场的。那地方冬天没暖气,夏天全是蚊子,你身子骨受不住。”
林俏在一旁跺脚:“哥你磨叽啥!再不去人家要下班了!”说着自己先往外冲,走到门口又回头喊,“乐瑜嫂子,我去去就回,回来还吃你蒸的红糖馒头!”
顾延霆看着温乐瑜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等我。”
这两个字像炭火,焐得她心口发烫。她点点头,看着两个背影消失在巷口,转身往灶房走。灶上的红薯还在冒热气,她捞出一个,用帕子裹着,忽然想起穿书那天,她缩在草垛里哭,是顾延霆背着她走过三里雪地,把唯一的热红薯塞给她,自己嚼着冻硬的窝头。
那时他说:“别怕,有我。”
此刻阳光透过窗棂,在面袋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温乐瑜拿起面粉袋往盆里倒,忽然笑了。管他什么知青名单,管他什么李书记,她现在有能护着她的人,有盼着她做馒头的人,有这满室烟火气,就够了。
傍晚时分,顾延霆和林俏回来了,两人脸上带着霜,却都咧着嘴。林俏一进门就嚷嚷:“嫂子!搞定了!那李书记见了我哥,腿都软了!我把他当年挪用公款买自行车的账甩他桌上,他手都抖了,当场就说要撤回名单!”
顾延霆从怀里掏出张纸条,递给温乐瑜:“你看,知青办的新通知,你和俏俏都划掉了。”他忽然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个纸包,是块花布,“给你扯的,县供销社新来的样子,说现在时兴这个。”
温乐瑜摸着那块布,红底撒着白梅花,像极了那年在老家后院看到的景象。林俏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嫂子你不知道,我哥进了李书记办公室,啥也没说,就把证据往桌上一放,那老东西立马就蔫了!还是我哥厉害,不像我,差点忍不住想砸他的暖水瓶。”
顾延霆咳嗽一声,耳尖发红:“别瞎说。”转而对温乐瑜道,“晚上蒸馒头?我帮你烧火。”
灶膛里的火又旺了起来,映着四个人的脸。温乐瑜揉着面团,顾延霆往灶里添柴,火光跳跃间,她忽然觉得,这错嫁的缘分,这鸡飞狗跳的日子,远比书里写的“早死结局”要鲜活得多。林俏在一旁哼着跑调的歌,顾延风蹲在门槛上擦斧头,远处传来收工的哨声,一切都像刚蒸出的馒头,热气腾腾,带着实在的香。
夜里,温乐瑜躺在炕上,听着身旁顾延霆均匀的呼吸,忽然想起刚穿来时的惶恐。那时总怕书里的厄运追上自己,如今才明白,所谓命运,不过是手里的面团,你往里面揉进多少暖,它就回馈你多少甜。她悄悄摸了摸枕头下的花布,嘴角弯起个柔和的弧度——管它什么原着剧情,她们的日子,就得自己揉出味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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