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宜阳县，十一点钟左右。
张悍一个人从客车上迈步下来，去水果店买了一袋子水果，步行往其中一个方向走去。
十五分钟后，张悍出现在一个超市门口。
大勇超市，这是一家大概六十平左右的超市，或者说叫食杂店，主要卖一些烟酒菜，小零食等。
这家超市是张悍的儿子张勇所开的，这家超市的投资大概要三万块钱左右，说明张勇的生活过的相当不错。
这家超市能开起来，其实与张悍也脱不开关系，因为年轻时候的张悍，确实是响当当的大哥，靠着暴力聚拢了不少金钱。
后来被严打入狱，大部分的金钱都被没收，但还是有很少一部分留了下来。
张悍的老婆周秀坚持了两年左右，无奈改嫁，张悍在狱中签了离婚协议书，对周秀唯一的要求就是照顾好张勇，必须把自己留下来的钱保存好。
周秀做到了，张勇成年之后，周秀把这笔钱给了张勇，这才有了这家超市的诞生。
十五年前，也就是84年，这个年代万元户是非常有钱的，张悍给张勇留了三万多块钱，由此可见，当年张悍有多么牛逼。
时间能洗刷任何东西，张悍就是最好的例子！
再牛逼的大哥，不符合当下环境的情况下，最终也必将成为一个凡人！
张悍在门口站了半天，最后一咬牙迈步走进了进去。
“要点啥啊？”张勇抬头扫了一眼，看见张悍后，脸色阴沉了下来，开口质问道：“你还来这里干什么？”
张勇，二十三岁，小伙身高一米八左右，长的有一股男人味，和年轻时候张悍有八分相似。
“聊聊吧。”张悍低头点了一根烟道：“叫上你妈，我请你们吃饭。”
“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张勇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走吧，我们现在生活的很好，咱们之间不必有任何联系，我请求你也别来打扰我们。”
“再怎么说，我也生了你，我是你亲爸！”张悍的脾气本来就比较暴躁，说话不自觉也有点火气。
“生了我，养我了吗？”张勇压着声音吼道：“我七岁时候你就入狱了，你知道我和我妈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吗？我受了多少欺负吗？我们甚至都不敢在老家生活，这一切都是你带给我们的，明白吗？”
“现在我马上要结婚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有一个住过大狱的流氓父亲，如果你当我是你儿子的话，就请你离我远一点。”
“我害怕，我真的害怕，你在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把我们好不容易经营的家庭，再拖入深渊！”
“你知道你入狱之后，有多少你曾经的仇人以及被你压迫过的人来找我们孤儿寡母的麻烦吗？”
张悍闻声沉默！
他可以想象到张勇描述的场面，也能理解，所以他对张勇有很深的愧疚。
但是，他不理解，为什么张勇不接受自己。
国家都踏马原谅自己了，自己的亲儿子为什么原谅不了自己呢？
实际上，不止他亲儿子理解不了，是整个社会都理解不了，他试着去找过工作，但是知道他是住过大狱的之后，都害怕他，然后就被解雇了。
混社会，也踏马混不了！
他已经四十多岁了，不可能像其他小孩一样，天天拎着刀给别人干仗吧？
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做这样的事情。
何况，现在的社会已经和他年轻时候不一样了，他没钱，没关系，没背景，怎么混？
亲儿子接受不了他，他媳妇也有了新的丈夫，社会又不想接应他，自己一个人也踏马没啥意思。
所以，他接受了唐俊的条件！
打算卖命了！
把命卖了，最少还可以给他儿子张勇再留下一笔钱，就当是弥补这么多年的亏欠了。
张勇见张悍站着不走，皱眉从抽屉中取出一千现金伸手递了过去道：“想要钱，是吧？”
最爱的人，往往是扎刀子扎的最疼的人！
张悍再怎么说，当年也是威风八面的大哥，张勇的这种做法，简直就是羞辱张悍。
张悍只能忍！
毕竟是亲儿子！
“走了，以后不会来了。”张悍扔下一句话，直接迈步离开。
张勇盯着张悍的背影，咬了咬牙，似乎有点于心不忍，但最终没有开口，一屁股坐在凳子上，陷入了沉默。
街道上，人来人往，张悍仿佛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显得异常孤独。
等心情平复下来后，张悍掏出手机，调出一个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片刻后，电话接通，一道中年女性的声音传了出来：“打电话有事吗？”
“我在你家楼下，下来见一面吧。”张悍顿了一下道：“放心吧，不会打扰你很久，就见一面，我马上要离开洛城了，以后不回来了。”
“好。”
“我等着你。”
说话之间，张悍迈步走进了一个老旧的小区，站在其中一栋楼下面等了起来。
片刻后，一个中年妇女迈步从楼上走了下来，她的穿着打扮十分普通，身材有点变形了，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很多痕迹，但是依稀可见，她年轻时候也是很漂亮的。
她叫周秀，张悍的前妻。
“怎么不上去呢？”周秀开口问道。
“我上去不方便。”张悍看着周秀顿了一下道：“你变老了。”
“你也变老了。”周秀笑了笑道：“你准备去哪里？”
“去南方吧，和人一起进工厂。”张悍低头点了一根烟道：“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突然说这个干什么。”周秀顿了一下道：“家里饭做好了，上去吃一口吧。”
“不了，不了。”张悍拒绝道：“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这是张悍出狱后，第二次和周秀见面，只不过，这一次，张悍变的沉重了许多。
或许是张勇刺激了他！
也或许是他想明白了！
他已经拿了唐俊的钱，即将踏上一条不归路，既然如此，就与所有自己牵挂的人说再见吧，因为这些自己牵挂的人，才是自己最大的弱点。
“你好像变了！”周秀眉头皱了皱道：“咱俩之间已经没有了爱情，但是你是孩子的爸，我是孩子的母亲，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管你一口饭吃，也在情理之中，所有你不用多想。”
“真不用了。”张悍笑了笑从兜中掏出一张银行卡递了过去道：“这里面有十万块钱，你拿着吧，就当儿子结婚时候的彩礼，多出来的，你拿着好好补偿一下自己。”
“你从哪里来这么多钱？”
“这是我的事儿，你不用管了。”张悍伸手把银行卡塞了过去道：“密码你知道的，我走了。”
话音落，张悍转身就走。
“悍哥！”周秀喊了一句。
听见这个称呼后，张悍的身影顿了一下，双眼瞬间变红。
犹记得多年前，周秀一直是这样叫自己的。
“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但是我恳请你，照顾好自己，钱我替你存着。”周秀开口。
张悍笑了笑，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他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然后快速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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