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柴景昭动身去金陵前尚有空闲，柴景明特意约了他去琼林苑跑马。秋日的琼林苑层林尽染，金风拂过堤岸，吹得柳叶簌簌作响。两人各骑一匹骏马，沿着苑内的马道痛快跑了半个时辰，直到额角见了薄汗，才勒住缰绳，放缓脚步往回走。
刚转过一片枫树林，便见前方石径上走来几人,正是沈清晏与谢云渺、谢云舟，身后还跟着一位面生的少女。
柴景昭率先翻身下马，笑着上前：“清晏，谢三娘子，云舟兄，竟在此处巧遇。”
沈清晏也笑着回礼，眼底带着熟稔：“景明哥，景昭哥，方才还说这苑中秋景正好，没成想竟能碰到你们。” 谢云舟跟着抬手，语气带着几分打趣：“前几日便听闻景昭兄好事将近，今日当面道声恭喜！”
“好说，好说。” 柴景昭笑着回礼，“成亲时来府中吃酒，咱们好好热闹一番。”
谢云渺这时上前，侧身引过身后的少女，柔声道：“柴大郎君，柴二郎君，这是我五妹妹云岫。她自小身子弱，平日里不常出门，今日难得天气好，便带她出来散散心。”
谢云岫穿着一身月白色襦裙，身形纤弱如柳，见众人看过来，连忙屈膝见礼，声音轻得像秋日私语：“见过柴大郎君、柴二郎君。” 她眉眼间带着几分怯意，肤色莹白，当真应了 “弱柳扶风” 四字。
柴景明温和点头：“谢五娘子不必多礼，既是遇上，不如一同走走？前面湖边有座亭子，正好歇歇脚，赏赏秋湖景致。”
沈清晏目光掠过谢云渺，见她眼底带着浅淡笑意，便附和道：“好啊！我们方才也打算往湖边去，正好同行。” 说话时，两人目光短暂相接，又飞快移开，只余耳廓悄悄泛红。
几人刚要动身，谢云岫忽然上前，轻轻拉了拉谢云渺的衣袖，声音细弱：“三姐姐，我…… 我有些不适，想先去更衣，你可否陪我一趟？”
谢云渺会意，转头对众人道：“诸位稍等，我陪云岫去西苑更衣，片刻便来与你们会合。” 谢云舟看了眼谢云岫苍白的脸色，叮嘱道：“快去快回，路上仔细些。” 沈清晏目光扫过姐妹俩离去的方向，又看向柴景明兄弟：“咱们先往湖边走，这时节湖边的芦苇正盛，风一吹像翻着金浪，景致再好不过。”
这边谢云渺与谢云岫往西苑去，谢云岫走得慢，谢云渺便刻意放缓脚步，与她并肩同行，语气带着关切：“五妹妹，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早知道秋日风凉，便不让你跟着出来了。”
谢云岫却忽然停下脚步，抬眼看向姐姐，杏眼水雾蒙蒙：“三姐姐，方才我瞧着，沈郎君看你的眼神，似乎与看旁人不同。”
谢云渺心头一跳，面上却故作平静，伸手替妹妹理了理鬓边碎发：“你这丫头，净说些没影的话。沈郎君素来温和有礼，哪里有什么不同？可不许再胡思乱想。” 话虽如此，前几日在沈家赴宴，沈清晏替她挡开难缠宾客时的模样，却不由自主浮上心头，他护在她身前时的坚定，眼底藏不住的关切，让她忍不住暗自猜测，却又不敢确定这份心意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谢云岫见姐姐不肯承认，轻轻叹了口气：“三姐姐，我知道你素来稳重，可感情之事，哪能藏得住？沈郎君看着便是重情之人，若是真对你有意，定会放在心上。只是…… 你若是也有几分心意，不妨多留意些，别错过了才好。”
姐妹俩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谢云渺回头，见是沈清晏提着一盏竹编灯笼走来，西苑深处光线渐暗，他竟特意寻了灯笼来。
“谢三娘子，谢五娘子，怎么在此处驻足？” 沈清晏笑着上前，目光落在谢云岫身上，语气带着体谅，“谢五娘子可是身子不适？前面有座暖阁，生着炭火，不如先去歇会儿暖暖身子？我去跟景明哥他们说一声，等你们歇好了，再一同去亭子相聚。”
谢云岫连忙道谢：“多谢沈郎君体谅。那我便先去暖阁歇着，三姐姐你先过去吧，别让他们久等。” 谢云渺点点头，看着妹妹自行往暖阁去，才转身对沈清晏道：“有劳沈郎君特意跑一趟，咱们过去吧。”
两人往湖边走，沈清晏忽然开口：“方才瞧着你五妹妹似有心事，莫不是真的身子不舒服？秋日风凉，她身子弱，确实该多留意。”
“许是今日出来久了，受了些凉。” 谢云渺轻声回道，“她自小体弱，母亲素来疼她，若不是今日哥哥说琼林苑秋景好，想带我们出来散心，母亲是不肯让她出门的。”
沈清晏笑了笑，目光落在她鬓边的珠花上，那是一朵淡粉色的珠花，衬得她肤色更白，语气带着几分赞赏：“你今日戴的这朵珠花，样式雅致，很衬你。寻常娘子戴这类珠花易显俗气，你戴着却格外清丽。”
谢云渺脸颊微微泛红，脚步顿了顿，低声道：“沈郎君过誉了。这珠花我瞧着样式简单，便戴着了。” 她攥着衣袖的手指悄悄松开，暗自松了口气，还好他只是单纯夸奖，没说别的。
“你眼光极好。” 沈清晏笑着转了话题，“说起来，前几日你寻的那本苏学士的文集，我家中正好有一套旧年的刻本，字迹更清晰些。若是你不嫌弃，改日我让人送去谢府，你闲暇时也能翻翻。” 他这话说得随意。
谢云渺心头一暖，抬眼看向沈清晏，轻声道：“那便多谢沈郎君了。若是有那刻本，确实能方便许多，改日我让丫鬟把书钱送到沈府去。”
“不过是一本旧书，哪用提钱？” 沈清晏摆了摆手，“这点小事不必客气。”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湖边亭外。柴景明和柴景昭正坐在亭中，石桌上摆着几盏热茶，见他们过来，柴景明连忙起身：“清晏，谢三娘子，可算来了。方才还说，若是再等不来，便要让人去寻你们了。”
柴景昭也笑着招手：“谢三娘子快坐。这琼林苑的秋湖景致，倒是比府里的后花园开阔多了，虽不是春日，倒也清雅得很。”
谢云渺坐下，接过丫鬟递来的热茶，指尖触到杯壁的暖意，轻声道：“琼林苑是皇家园林，景致自然是极好的。能在此处与诸位相聚，赏着秋景，也是难得的雅事。”
沈清晏坐在她身旁，顺手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枫叶片，动作自然又轻柔，像只是随手为之：“若是喜欢这秋景，日后有机会常来，开园时能寻个清静些的地方。”
谢云渺轻轻点头：“好啊，若是有机会，倒真想再赏赏这儿的秋景。”
柴景明端起茶盏，对众人道：“快尝尝这茶，今年新采的西湖龙井，山泉水泡的，还带着些山野的清香，凉了就失了味道。”
谢云舟也跟着笑道：“是啊，这琼林苑的秋景一年也就这几日最盛，过些日子下了霜，叶子落了，便没这般好看了。三娘，你也尝尝这茶。” 他说着，示意丫鬟再给谢云渺的茶盏添满热水。
这时，暖阁的丫鬟快步走来，对谢云渺道：“三娘子，五娘子说好了，问您是否要过去接她。”
谢云渺起身：“我这就过去。诸位稍等片刻，我接了云岫便来。”
沈清晏也跟着起身：“我与你一同去吧，西苑那边路暗。”
谢云渺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多谢沈郎君。”
两人并肩往暖阁走，谢云舟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着对柴景明兄弟道：“我瞧着清晏兄与我三妹妹，倒像是有几分默契。”
柴景昭挑眉：“他俩倒是有意思！”
柴景明笑着摇头：“别急，感情之事得慢慢来，咱们别瞎猜了，等着便是。”
不多时，谢云渺与沈清晏领着谢云岫回来。谢云岫脸色好了些，走到亭中坐下，轻声道：“让诸位久等了，方才实在失礼。”
柴景明温和道：“无妨，你身子要紧。快尝尝这茶，暖暖身子。”
众人又闲聊了片刻，见天色渐暗，才各自告辞。谢云渺姐妹与谢云舟三人往东门走；沈清晏则与柴景明兄弟一道，往西门去。灯笼的光在暮色里渐走渐远，琼林苑的秋声里，只余下风吹芦苇的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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